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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跳珠声声非耳帘 沉眠夜夜视亲人

京城。

  陆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派喜气祥和。

  众多贵族携女眷、幼童在旁凑热闹,观看拜堂。

  “请新人拜,天神地祗东王公西王母。”司仪喊着。

  星翠顶着盖头与陆云一拜,她被遮盖的神情带着无奈。

  陆云得偿所愿,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多少人娶妻并不是自己心仪之人,娶妻当娶心仪之人,他做到了。

  “再拜。”

  话音刚落,倒座外冲进来一群官兵,为首的捕头大喊:“我等奉七贤王和大理寺之命前来逮捕多年前的官银被盗的寇盗,请新郎官和倾为跟我们走一趟。”

  星翠顿时慌神了。众人纷纷惊慌失措,陆云倒不着急,伸手抓住星翠的手,平静地对她说:“等我回来拜堂。”

  星翠顿时慌了,扯开盖头,捕头胁持着陆云往外走,陆云不停回头,嘴里喊着:“一定要等我!”

  星翠被刘十娘和丫头小北带回府中,留下师爷和司仪安抚宾客。安慰他们:“大家不要慌张,只是例常问话,众贵族皇亲、亲朋嘉宾肚子肯定饿了,宴席提前开始,大家吃饱喝足再走,也不辜负一番车马赶来。”

  在师爷和众多仆从的安抚下,宴会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上桌,大家也就转惊为安,大大方方地开吃了。

  要知道,大宋可是一个以吃著名的朝代。京城崇尚美食更甚。

  可化城不远处的宾客让师爷尤其关注,这些人明显是一伙的,他查验名单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人冒名顶替。

  看来化城的人想对少夫人动手,不行,计划提前,珙玉将军安排的计划提前。

  等饭饱三分的时候,化城的随从陆陆续续地出去了,他们左右观望,准备趁着下人们不注意从后门溜进去。

  忽然听到洞房惊喊,众人循声追去,还没有下手的“宾客”一头雾水,也追赶了上去。

  只见刘十娘和衣着华贵的新娘一老一少横死卧房,刀剑划开脖子致死,新娘脸上的表情痛苦,众人不忍细望,并早早离开,也不吃这霉头的宴席。

  两人被师爷命人盖住全身,置入棺木中。

  星翠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在阁楼里间抹泪,换完衣服。然后到外间准备叫上刘十娘一起前去给宾客倒茶。打开里间房门,眼前见一个黑衣人,他脚下刘十娘和小北都惨死,其中一个黑衣人正给小北贴上人皮面具,另一个黑衣人已扒下她的外套,正给她穿好喜袍。

  这些人弄到和星翠身上一模一样的喜袍不让人费解,费解的是人皮面具盖上去,小北的面容和自己有九分相似,她大吃一惊,如果现在惊叫,肯定会被刺客一刀致命,她准备逃往里间,从窗户跳下去、打算逃走。

  三个黑衣人中眼神最快的那个还没有等她跑到窗边跳下去,飞速的跑到她身后,一下子砸晕了星翠。临走的时候不忘拿走刚刚星翠换下的喜袍。

  师爷差遣的胜男敲不开门,小北丫头交待过此时一定过来开门,只得喊家丁强硬打开,打开门的时候被眼前两人横死的景象吓得大叫,楼下吃酒的人循声而来。

  马车内的星翠回忆完后,又陷入了昏迷。

  等她醒来,他在一间典雅大气的房间里醒来,只见一对夫妇守在她身边。

  老头说:“你醒了,这是贤王府,你不要害怕。老婆子,快看看你的新女儿。她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见星翠对他说的话感到有点诧异。水木师爷解释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为的是隐瞒你的真实的身份,你真实的身份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一个珠宝为冠的金袍王爷,他傲然正气地来到房间,侍从并把门关上。王爷、星翠、水师爷、甄娘都呆在房间里,让星翠非常不自在。

  “以后你就是我王爷府甄娘的女儿,我和当今圣上儿时是同一个奶娘甄氏看护,奶娘的女儿江湖人称水玲珑,早年游历江湖,年初失踪,外人并不知情,只对外说已经归乡。你要忘记你之前的身份,罪臣之女的身份在大卿府就差点瞒不住,如今化城更是虎视眈眈,化城在你的婚宴上亲眼见你惨死,你总算逃过一劫。本来想要命人改了你的容貌,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到了枣阳府以后,你定好生看护你的身家性命。”

  “王爷的周密计划,让星翠感激不尽。可枣阳府是什么地方?”

  “你要记住,以后你要是故意向他人透漏出你不是玲珑,我就派人割了你的舌头。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番苦心。”王爷答非所问,见星翠顿时吓到了,王爷并哈哈大笑而去。

  朝堂上,圣上议完朝政,让众人不要散去,兴致勃勃地说:“大将军要在枣阳购置新府,临走前,圣上我要送骠骑大将军一份大礼,贤王的女儿伊蓉郡主是我最疼爱的侄女,生得容貌美丽、气质端庄,为人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才情绝佳。配将军如何?”

  朝堂上众人纷纷向孟珙玉道喜,孟珙玉却高兴不起来,他面露难色,回答说:“臣乃一介武夫,配不上郡主的高贵身份。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你这是哪里话,年纪轻轻是本朝一品将军,谁人不知道京城甚传文嫁昭月、武嫁璞玉(孟珙玉的字),可惜适龄的公主早已婚配,不然驸马人选也是你。七贤王都已应允,你还推辞什么,把我这媒人置于何地?”

  见孟珙玉不为所动,他对旁从说:“宣伊蓉郡主上朝。”

  “宣伊蓉公主!”皇仆儿喊。门口外蓉郡主珊珊来迟,她神色稍微慌张,见惯大场面的她故作镇静地走来。

  她旁边跟着易容成玲珑子的女武从,女从反而临危不惧,女武从正是星翠。

  在化城的眼皮底下,化城之瞥了她俩一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没有认出她分毫。

  贝蓉郡主和星翠行跪礼之后,圣上说免礼,贝蓉神情宽悦起来。

  “郡主对你未来的夫婿可还喜欢?”

  伊蓉羞涩地抬头看着身旁的魁梧的大将军,内心喜不自胜,朝中一品官员很少有如此年轻的武将,更别说,身材魁梧、壮硕挺拔,男子汉气质爆棚的男子,拥有一副绝佳的容颜。

  传闻中不近女色、虽有中意的女子为陆府少夫人,但已在陆府婚宴中惨死。无妻无妾不私养歌女,是京城待嫁女的首选,她并装作矜持地说:“蓉儿凭父亲和圣上安排。”

  圣上哈哈大笑,并对孟珙玉说:“你上前取下郡主的发簪,此婚事就成了。不愿意的话,就等着和七贤王回家受罚吧。”说完笑得更响亮了。

  众臣也被圣上逗笑的话舒展欢色,议论纷纷间,孟珙玉走到郡主前面,众臣纷纷安静下来,只见他仔细端详郡主之后又看到了旁边的女从,本来害羞的郡主更加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越过郡主,在星翠诧异的目光中,取下了她的彩蝶头簪。

  “请问水姑娘,这彩蝶头簪可否对半?”

  他问的时候含情脉脉,她见他如此大胆的表白并把头别过去,不直视他的目光。

  这个男人,他父亲奉皇命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刘十娘和小北都是死于她手。

  等等,难道揭发陆云为寇的经历的,也是他?!

  那么今天,他要做一场什么样的戏?这个人模人样的狼!是何居心?!

  群臣大惊,圣上怒不可遏地大喊:“岂有此理,孟将军把郡主和七贤王的颜面置于何地?放着大家闺秀、皇亲之女不要,却要一个贱民,一个武从。”

  “皇上息怒!将军所选之人是甄娘也就是圣上的奶娘之女,我待她也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万万不能说其下贱,孟将军喜欢拥有武艺的女子,这个不难理解。”见此情景一发不可收拾,七贤王忙求情。

  “你是说她是甄娘的女儿水玲珑,没有想到长这么大了。”圣上下了龙椅,仔细在不远处打量着她。

  “甄娘在老家尽孝多年,近月才来王府和水师爷团聚,怕惊忧圣上,也就没有报告给圣上。”

  “让其他人都下朝吧!招甄娘来见。”

  众臣包括化城在内在好戏中慢慢退场。甄娘和水师爷和圣上久别重逢之后,自然拉起了家常。

  朝堂外。

  “选择郡主容易被皇室礼教牵制,不选吧,丢了圣上的面子,选择圣上奶娘的女儿就另当别论了。以后再娶更多妾室也是可以。”

  “一个女武从到底配不上将军的身份啊。”曾大人说。

  “皇上吃了哑巴亏,自然是赐给将军做妾。‘赔’嫁品也会不在少数。”

  化城在皇城东门附近的大道上,遇到了甄娘和水师爷经过,面对同行的曾大人的疑惑,说了这番话。

  孟老爷在信中点破娶妻妾为下从实为自降身份,不敢苟同。圣上自觉自己对孟珙玉逼迫得太急,才让他选了一个武从下人为妾,索性给他送了十个姿色绝佳的宫女过去,好让孟珙玉宽慰。

  当孟玉带着十几个蒙面佳人旅途颠簸地回到枣阳的时候,太君拦住府前,甚为不满。

  “难道我堂堂枣阳府,还要把一个皇帝的仆从奉为至宝嘛!将军靠的是军功显赫得到圣上嘉奖,不是靠讨好、自降身份来获取,枣阳府相当于捡了皇上的擦手纸当菩萨,她顶多当个通房丫头。”

  在众人百般宽慰、讨好太君的情况下,太君才放行。

  安排星翠和宫女们住在锦玉楼,权当做佣人使唤。

  孟珙玉也不理睬她,让人丝毫不怀疑星翠的身份。

  日雨,枣阳府几百人尽出,阵列整齐地等候在练马场,太君在仆从地搀扶下,目送要上场杀敌的父子兵,孟老将军马上等候,气宇轩昂,一心向外杀敌。大有关羽的大将风范。

  孟珙玉在祖母的泪眼婆娑中耐心地宽慰她,祖母强忍泪水道:“好!好!好!孟家祖辈都是大将,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要珍重。下次回来,定要把你的和卿玉的婚事办了,多多留下孟家血脉,才有传承。”

  “太君,不要太过担心,我定能平安归来。”

  他上马前,在雨中望穿秋水,在卿玉含情脉脉的方向,驻立着星翠曼妙的影子,见她平淡如水,他似乎捕捉到她努力平复心情的样子。

  在满月渊的时候,她对于他是有多不舍啊!如今这般冷淡沉着。

  他上马之后,只有一往无前。

  到了枣阳,星翠终于可以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在群芳之中,虽她最为脱俗,但不最为艳丽、里面竟然有家世败落、长相华贵的世家女子。容貌、才情都非常出众,在其他人眼中,星翠就是一个笨拙的乡野丫头。

  但星翠认为,同是弱女子,他们对生活期望和坚强让星翠刮目相看。

  这些人都是早年谋反的皇后的表亲子澈府里女眷、歌女,子澈府里不乏貌美的佼佼者、美女如云。皇上恨死了子澈,更怕里面的美女对他下手,也就从未临幸,在皇后的求情、庇护下,群芳一直被囚禁在浣洗院干粗活。折磨致死者只剩十人。

  他们也是最为‘听话’、‘乖巧’的。女官们就没有下死手。

  星翠仔细想想,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她原本就是‘罪臣之女’,如今和子澈府里的‘戴罪’女眷在一起,就像上天冥冥安排好的一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除了幻音,其他人不曾和她多聊几句其他的。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算主子呢,还是和他们一样的仆从。

  最后他们明白,她和他们一样是卑微的奴婢,皇上也不再管这档子事。派皇从送亲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未进门,迎亲仪式还让太君阻止了。

  这锦玉楼还有几十个房间,多的是女从,负责料理服装、饮食、宴客,祭祀,家居用具保管、瓷器、书画护理、出行等。女官多达百人,全由太君打理。

  本来枣阳府家底丰厚,再者太君娘家无后,商贾巨富就把这随州第一富的家产都留给了太君。几代下来,几代将军都带回军功和赏赐。枣阳府更加富裕昌盛。

  只因孟珙玉认为太过铺张,并削减了仆从人数。

  枣阳境内无人敢非议枣阳府,因为孟家军守护了枣阳和平,不至沦落于金朝铁蹄下。

  孟府的财富来得光明磊落,对雇工更是仁慈爱护,枣阳境内人人以为孟家办差为荣。

  枣阳府的由来是贤王感念孟家军几代守护枣阳有功,并请圣上亲赐牌匾“枣阳府”,以示功德。

  “你们看到了吗?前面的水榭是卿玉小姐的住处,她是珙玉将军的表妹,也是太君最疼爱的女子,听锦娘说,珙玉将军似乎对卿玉小姐喜爱有加,吃穿用度和太君无异,奇怪的是将军并未迎娶她。”幻音指着楼下后湖湖畔的水榭对姑娘们说。

  “不是听说卿玉小姐体弱多病吗?为何要住在水榭旁边沾染寒气。”红云说。

  “叫你们乱说话,要是被锦娘听到了,又要挨罚了。”子仙说。她是子澈的养妹,众人嘲讽她没有官小姐的命却摆官小姐的谱,她也不以为意。

  “我想,应该是因为太君认为山水有益于吸收大地灵气,住在高层的话,自然不会寒气侵袭。”星翠搭话说。

  佩双蝶、上善、倾鱼、子净、至善、妆娘、阿颜纷纷过来围观,在夜幕下观望水榭灯火,好生羡慕。

  “你们懂什么,卿玉姑娘的住处多了,这水榭是将军和卿玉小姐儿时一同住过的地方,”锦娘从隔壁过来,“还不快去睡,做什么春秋大梦。以后,你们知道的孟家私事只能这么多了,再多话,可要挨板子的。”

  锦娘和珍娘来查房,锦娘训斥他们。她们也就赶快跑到被子里装作睡觉去了。

  比起打死人不怕偿命的皇家的浣洗司,这里简直是天堂。

  可子仙不这么想,曾享尽荣华的世家小姐心有不甘,做奴婢让她深夜仍惶惶不安,害怕人老珠黄,无依无靠。

  她要做人前显贵、人后享尽荣华富贵的将军少夫人,比那青梅竹马的金卿玉更加显贵。

  星翠躺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想起自己没有照顾好陆云,现在他生死未卜,夜里见了阿仙婆该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