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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心魔渐生(1)

  又莫名其妙地斗了半晌,那女子才喘着气问李修然道:“你为何不还手?”

  她嘴里问着话,手里却是一点都没停。李修然闪过一剑,苦笑一声道:“姑娘,是你要动手,这糊涂架我实在不想打啊!”

  那女子也是一怔,似乎才想起来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又随即恨恨地道:“那你蒙着面,鬼鬼祟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打你也是活该!”

  李修然奇道:“蒙着脸就不是好人?那姑娘你不也是一样蒙着脸么?”

  那女子立时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也有些恼羞成怒,手上招式又不禁紧了起来。两人边说边打,其实都已经是武功初窥门径。须知,李修然的逍遥游身法全靠一口真气凝聚,心意更是不能随意分散,而如今他居然可以边说着话边施展武功,已经在不经意间上了一个大台阶。那女子的武功更是不在白芦之下,只是太缺乏经验,所以远不如白芦老到。只是李修然和那少女都是懵懂得很,连自己武功深浅都不明白,哪里知道去欣赏别人的身手?

  李修然虽然持着剑,可是一直没有出手。他心中惊喜,自然不会真还手去。在那女子看来,他只是随意闪避就把自己的凌厉剑招都破了个干净,心下更是惊疑:看他踏风而行像是绝顶高手,可是跃上房来的身法却又连个寻常武师都比不上,可是闪避的身法又像是身怀绝技,难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其实,她哪里知道,李修然也就是会套昆吾剑法,再就是从白芦那里学了套连白芦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天极剑法,一套天籁神剑也还没有机会学,所以内力身法都已经足以在江湖中博得别人一声喝彩,可是这手上的功夫就实在是不敢恭维。他也幸好是用这身法在闪躲,若是真以剑对剑,只怕走不了十招就要伤在人家手下。

  相府里始终就是一片寂静,这两人倒都是没什么经验,就在相府肆无忌惮地大动干戈,可也没有人来管他们,连盏灯没亮起来。李修然开始还担心自己多管闲事被责骂,此刻放下心来,可是心中又不禁有别的异样感觉:这一切也太过反常了吧?难道前几天夜里的夜行人也都是在这府里大摇大摆地自由出入?萧府虽然人手不多,但是想来也该是卧虎藏龙,便是一个小绍就颇为了得,可若是这相府真的有什么值得窥探的东西,那却为何没有人来守卫?李修然想着奇怪,却也开始觉得好笑,自己居然来搅上这档子闲事,却又自然不舍得就离开。这一走之后,下次相见不知道又是何时,可是又能如何能知道伊人的家世来历?

  那女子倒是一直全心打斗,但终究是累得不成,忽然往后一跃,气恼地说道:“不打了!”

  李修然本来是心事重重,可见她那气恼的模样,不禁就是一笑。他虽然蒙着面,但是笑得很大声,在明亮的月光下甚至都可以看见脸上的笑容。那女子哪里知道李修然是因为觉得她很可爱,只见他居然还在笑自己狼狈,心中更是委屈,气愤地一跺脚,把手中的剑扔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李修然哪里知道她说来就来,转眼间说走又走?把手一伸,想把她留下来,却猛然醒悟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慢慢把手指攥成拳,怅然若失地看她走远。再跃下去拣起那把剑,见剑刃明亮如秋水,手指一弹俨然有龙吟之声,果然也是一把好剑。在这相国府内敢随意出入,随手就可以丢弃这么名贵的短剑,她究竟是什么人?李修然再跃上屋顶,一轮明月照人,四顾却惟有寒风萧瑟,寂静之中只能听到自己的一声叹息。

  此后几日,夜行人倒也是还不断出没,可是脚步声和那个女子的又截然不同,李修然便蒙头大睡,再也不管。那柄剑自然是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不是还拿来把玩一番,心中不禁又会想到那双美丽的眼眸,却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只是,再见面又能如何?倒是经过和那女子一场打斗,李修然对逍遥游身法的领悟又透彻了不少,小绍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格外高兴。

  这日,李修然早早来找小绍,却见小绍已经在书房外的小花园等着他,手里还握着那把剑。李修然这几日已经把身法练得很是纯熟,要再更上一层楼也不是几天内就能一蹴而就的了,所以见小绍的架势,就猜到他是要传授自己那套“天籁神剑”,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果然,他刚走过去,小绍就笑道:“今日便传你那套天籁神剑了。”他很少笑,这和灌膺倒是一般模样。只是灌膺不仅不笑,还总是板着脸,似乎对这世界总是充满警惕;而小绍平常却也只是神情怡然自得,只是很少笑而已。李修然见他此刻满心为自己欢喜,居然能一露难得的笑容,心下对他更是亲近了不少,当下长长一揖。

  小绍赶紧还礼道:“公子,这是为何?小绍愧不敢当!”

  李修然笑道:“你传我武艺,又对我好,谢你也是应当的。”

  小绍摇摇头,正色道:“公子便是要谢,也不必谢我,我一来有萧相之命在身,二来传你的武艺也非我所有。何况,公子天资过人,骨骼清奇,将来必有成就。天地间万般尊荣,有德有能者得之,理所应当,何谢之有?萧相所想,非我所能揣测,但对公子格外关切,想必自有他的道理。总之,公子不必谢我。时日无多,公子仔细学好这套天籁神剑才是当务之急!”

  李修然自幼在茶楼里长大,石子清善待于他,却也从不溺爱,所以李修然经常帮着做做小伙计的活计。他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人,只知道谦和待人,所以总想觉得要谢谢小绍,做一件事情也总想着瞻前顾后,小心谨慎。现在听他如此一说,忽然觉得是从来没意识到的东西,也是自己从来未去仔细想过的东西。自己在援助那些辗转西去逃难的人们时,都是把彼此看作平等,可是心底又何尝不是有在施恩的想法?难道,他们的命运如此悲惨,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去追寻这武道的颠峰?又何必去梦想着能为这些人的福祗尽一份力?

  小绍见他脸上惶惑不定,便道:“公子,先学剑不迟!”

  李修然听他一说,这才从臆想中醒悟过来,心中暗叫一声惭愧,点了点头。

  小绍看着他,叹息一声道:“公子,恕我直言,你天资过人,内力底子也异常扎实,这些日子里学的也尽是上乘武学,武功进境可谓一日千里。对于你如此神速的进步,便是我内心之中也是叹服不已。可是,武功既长,心魔亦生。就好比是一个小孩子,原先本来懵懂无知,虽然看不见高山上的景色,可是也不会想着要爬上去。可是有一天,他忽然长大得很快,忽然有了力量,忽然就发现自己可以爬得更高,看得更远,这固然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也很危险,因为他成长得太快了。他可能都没爬过树,可是忽然就要去探索一个从来没到过的高度,这一切太危险。何况,他心智还不成熟,一旦有了心魔,就难以预料这突然得来的能力会带来什么后果了……”

  李修然听他说得平淡,可是自己心里却是惊骇莫名,这所说的一切确实就是自己现在正经历着的啊!若不是因为得来的昆吾剑法而身怀武功,能力超出常人,自己还在洛阳的小茶楼里安心地晒晒太阳,生活虽然平淡,但是绝对不会惹上这许多麻烦;若不是武功一直有所长进,自己也许早已经回去那里,而不是继续冒着江湖里险恶的风浪继续奔波辗转。因为自己小时候莫名其妙得来的那柄剑,萧子仲不会对自己青眼有加,自己也就不会有这些日子的的突飞猛进,可是这一切究竟是福是祸,又怎么好说得清楚?难道正因为如此,自己真是有了魔念?

  他叹了口气,抖擞了精神,对小绍说:“小绍,咱们还是学剑吧!”

  小绍见他虽然还有隐忧,却已经把一切抛在脑后,心里暗暗赞叹,也点了点头,随手舞了个剑花,道:“这套天籁神剑,是道家的上乘剑法,却相传是上古的帝王手创,因此清和平正、坦荡雍容,无一招剑走偏锋。据说,当年的天下第一剑独孤剑见了这套剑法后,也感慨说以他之能破此剑法不难,但这套剑法实在可以说是隐逸中的帝王,仙风道骨,神韵非凡。这套剑法既然被剑圣评为隐逸之帝王,其缺陷也被一语道破,就是中正平和之余杀气不足,克敌致胜总要功力高出对方几筹。这二十年来,道门中又出了了不起的人物,偶然从古籍中发现了那套逍遥游身法,两相承转下居然由正生奇,这套天籁神剑杀气不足的缺陷却也得到补全。而公子你,就将是把这套剑法和身法糅合之后现身江湖的第一人!”

  李修然大吃一惊,问道:“这是道门的剑法?却为何能由你来传给我?这么重要的剑法和身法,为什么居然会传给我?”

  小绍也知道自己说得很多,便尴尬一笑道:“逍遥游身法和天籁神剑确实是道门的不传之秘,至于我和道门的关系你不用多猜,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管好好学这套剑法就是了。于你没有什么坏处,何况你马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前路凶险,多想无益。”

  李修然一边听着,直直地盯着小绍看,小绍也很坦然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愧疚和隐瞒。李修然笑了笑,道:“我不相信你们这样做没有目的,但是我相信你们这样做的目的对我没什么坏处。”

  小绍也难得一笑道:“天籁神剑,中正平和,气象雍容,不走偏锋!”说罢,两人对视一笑,只觉得胸中些须不畅一扫而光,再无任何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