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合纵连横（3）

　　李修然笑了笑，正待说话，忽然外面传来郑草的声音道：“两位公子，到了。”

　　下了车，只见正是一处矮小的屋舍，门上的漆都多有剥落。李修然惊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楚南图看了看，道：“哦，这是大鸿胪韦天韶大人的居所，没想到萧相居然是送我们来这里。”他说到这里，居然言下多有踌躇之意，和以前那般活泼跳脱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修然奇怪道：“怎么，大鸿胪不是挺大的官么？怎么住这么破烂的屋子？”

　　楚南图笑了笑，很不自然地道：“官是不小，九卿之一，不过只管些边疆和朝聘的事情，所以空有两千石的俸禄罢了。再者说了，京官历来有地位而清贫，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你别看京中这许多官吏看着威风八面，其实就那么点俸禄，能有这么一进屋子，已经是很不错的。走，进去吧。”

　　李修然拖着脚步在他身后，边呢喃道：“怎么，大鸿胪也会医治武林高手给拍出来的内伤么？”

　　楚南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道：“萧相找来的医生，大约总是可以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吧？你就别想这想那的啦，赶紧一起进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可不好。”

　　这里他居然也很熟悉似的，径直就要往里走，不过走得实在太慢，立刻就被郑草和那个小厮追上，扶住了走。很顺利地进了门，然后便是一间客厅。萧子仲的那屋子已经很是寒酸，连廉丹这样的府第都是远远不如，这里居然比萧子仲所居的屋子简陋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李修然也是暗暗咋舌。朝中两千石大官吏位高权重，自奉尚且如此简易简朴，真不知道这满朝的吏治缘何就坏成了这般模样。不过，想想洛阳里听来的那些官儿的奢华排场，想来人以群分，自己见到的大约都是朝廷里的另类了。

　　和萧子仲相比，韦天韶倒显得年轻不少，大约也就是接近五十的年纪，脸却是方的，一双眼睛虽小，不过却很是有神。他很随意地罩着一件宽大的天青色外衣，头顶一袭方巾，很是潇洒。李修然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好坐在当中的一把椅子上，闭目沉思，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听见他们走了进来，便睁开眼睛，一看到楚南图就很不悦地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怎么伤的？”

　　楚南图好歹也是萧子仲介绍来的病人，这韦天韶却开口一句客套话都没有，上来反而质问病人怎么会伤成这样，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他会是愿意伤成那样的么？李修然正要上去和他理论一番，却被眼疾手快的楚南图一把拉住。李修然正奇怪他为什么拉下自己，却见他虽然有伤在身，连上下车都不便当，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回禀大人，我是在成都和公孙述交手的时候被他打伤的，当时情势所逼，拼命一战实在也是无可奈何。”这韦天韶态度倨傲，楚南图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居然也能忍受，反而如此这般地彬彬有礼，真是把李修然都看直了眼睛。

　　尽管楚南图如此谦恭，那韦天韶依旧是一付不依不饶的模样，瞪着眼睛怒道：“和公孙述交手，你有命回来就很得意了吧？我告诉你，你连公孙无忧都打不过，怎么去和公孙述交手？哪有什么逼不得已的情势，你长着条腿不会跑么！蠢材！”他居然说到生气处，一拂袖就进了内室，把这两个难兄难弟扔在了那里。

　　李修然虽然很是不满，但是既然是萧子仲介绍他们来这里医治，总不能直接就翻脸了，何况楚南图都一直隐忍不发，他自然也就憋下了这口气。见他走了，李修然这才小声嘀咕道：“什么东西！哪有这样的大夫？”

　　楚南图自然更是难熬，额头上都已经出了汗，这时见韦天韶进了内室才勉强笑了笑，道：“好的大夫手里捏着别人的生死，架子大一些也是正常，你以后见多了就和我现在一样了，见怪不怪了。他向来就是这样的脾气，所以虽然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是官也一直都做不大。等一会吧，他不会把我们就这么丢下的。千万别和他翻脸，萧相的面子他可不一定买！”李修然虽然将信将疑，可是自己也向来都很欣赏这样孤高的大臣，自然也就安心等待。

　　果然，话音刚落，只见那韦天韶又是一脸漠然地走了出来，指了指两人，道：“你们跟我进来。”

　　楚南图见他叫自己和李修然进去，知道他已经等于答应出手相助，真是喜出望外，赶紧也不说话，只拉了拉李修然的衣襟就跟着韦天韶往里走。韦天韶边都着，边头也不回地用似乎别人欠着他无数钱不还的口吻道：“你们两个人侥幸，伤得还不是太重，养两年也就好了！”他说话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仿佛背后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而且只管往前快步走着，根本不管身后这两个人带着伤能不能赶得上。不过，李修然听他说要养两年才好，心里也是一惊，看来确实比自己原先想的要严重许多，不由担忧不已。瞥了一眼楚南图，却见他做了个鬼脸，笑了笑示意自己不要慌张。

　　果然，韦天韶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萧子仲让你们来了我这里，我也不能不把你们治好，遇到我就算是你们运气了。”边说着，已经走到一堵墙边，他也不知道在墙上哪里轻轻一抹，只见已经现出一扇暗门，里面居然有一间密室。三人走了进去，他又回身把门关好，这才算是到了地方。

　　这密室倒也不大，方圆也就是两丈，里面陈设得更加简陋，一橱一柜一床而已，完全没有什么新奇。倒是这床大得很，可是上面没有任何被褥，看来也不是用来休息的。一进了这密室再关好门，韦天韶更不多说，忽然上前一步就拎住两人的衣领，往前一扔！李修然和楚南图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就已经被他制住，随即就如同是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起来，心跳还没恢复正常就发觉已经落在那张大床上，却是力道适中，倒也没摔疼。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当朝的大鸿胪，也是有这么高深的武功！好在之前已经见过一个崔发，李修然纵然多少是有些奇怪，倒是也不至于震惊，反而确信这个大夫大约是找对了。

　　韦天韶一跃也坐到两人对面，开门见山便道：“我不会什么寻常药草针灸之类的医术，要我治你们的伤，我就知道老头子是看上了我那套九转真气了。”他这么一说，李修然倒是一愕然，一来不明白这老头子是谁，却想来不该是萧子仲，毕竟前面韦天韶称呼他都直呼其名；二来也不明白，自己和楚南图都已经提不起气来，怎么还能接着练什么九转真气？

　　韦天韶见他发呆，想来是以为他有什么别的想法，道：“我知道你已经学得了天籁神剑和逍遥游身法，你是不是觉得学了这两样绝学之后依旧在紫阳派手下难以全身而退，所以就看不上我书院的武学？我可告诉你，你学了那两样绝学也没有用，因为要你三岁的孩子舞剑，剑招再好也是白搭。就好比你和公孙无忧比试，纵然剑法再妙逼得他进不了前，可是他内力一至你就再施展不开，所以才伤成这样。同样的剑法换了我，你看看他能伤我分毫？告诉你，学了这九转真气，你自然知道妙用无穷！其实要不是学士亲自出面动用祖训相逼，我怎么会将这玄妙功夫授予你？”

　　李修然见自己什么都没说，面前这个脾气怪异的中年人却已经连劝诱加教训地说了半晌，不禁真是愣在那里。不过，韦天韶的话倒也不是白说的，至少说明一来他确实是书院的门人，所以楚南图才那般恭敬，二来萧子仲确实和书院关系非同寻常，可以请出书院的学士来帮自己和楚南图说情。他想了想，这韦天韶的话虽然不那么客气，但是道理说得倒是确实不错，自己和公孙无忧对决时，剑招上的精巧确实一度将他逼得在空中跳来跳去，但是若是持久下去，公孙无忧把在空中累积起的下压之势，自己还是必败无疑。而败，就是败在内力与剑招难以配合的弱点上。想到了这一层，李修然自然是大喜，忙笑道：“还请大人不吝赐教，修然自然愿学！”称呼韦天韶还确实是件难事，他本来是大人，可是又是武林中的高手，似乎叫前辈又更加贴切。由此才真是奇怪，这书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萧子仲和那学士又究竟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李修然面临的问题千千万万，可是这两个问题却首当其冲地成为他最想要答案的两个。

　　楚南图见韦天韶主动说破自己是书院中人，也就不再隐瞒，一叩头道：“恳请师傅出手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