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称呼,李修然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这韦天韶正是楚南图的师傅,更想起楚南图说过他师傅告诫他闯荡江湖时有一些人是一定不能惹的,而公孙无忧正是其中之一。可是在成都他楚南图不仅惹了公孙无忧,更是惹上了整个紫阳派,还和功力深厚的公孙述比拼一场,难怪楚南图进门时那般忐忑,而韦天韶一见面又是那般训斥于他。看着这一对师傅徒弟,李修然实在找不出半点相像的地方来,可是哪里敢笑?
韦天韶见楚南图说话,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事情,马上再说!”
楚南图见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立刻就又耷拉下眉毛来,老实在一边呆着,不敢说话。韦天韶又对李修然说道:“学士已经告诉了我,你们在回来长安的路上遇到那个青衣怪客的事情。他说的也没错,如果你们能想明白超脱于自己之外,那伤确实是可以好得快一些。”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我们生而与常人无异,而如今却可以有超乎常人许多倍的力量,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因为我们都在积累真气,把它积累在丹田之中,日积月累的结果就是内息越发浑厚,随时可以爆发出来。同时,我们各门各派又不断以修炼内力之法重塑血脉,让血脉更加宽阔而且柔韧,才能承受真气爆发时的压力。人修炼内功,到得第二、三年时,总有一段时日是觉得血脉隐隐疼痛,正是这个原因。但是,真气修炼时积累存储的地方就那么一处,运行时使用得途径也就只有一处,那么一旦这存储之所出了问题,又或者是经脉断裂,自然就难以凝聚内力,甚至再也找不回内力,哪里还能再使用什么武学?也就是等于武功废了个干净。”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长,楚南图自然是凝神倾听对照,而李修然更是从来也没听过这么详细的说明,简直是像捡到了宝贝一样,恨不得一字不漏地刻到脑子里去。开始很多地方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可是韦天韶说到初练气时血脉疼痛,正是自己小时有过的症状,这时才算是茅塞顿开。想到这里,不禁看了看毕恭毕敬的楚南图,他这师傅虽然凶一些,可是毕竟是个见闻广播、武功高超的好师傅,不由是有些微微的嫉妒。
韦天韶接着说道:“你要走得快跳得高,就必定要把那一口真气好好养着。所以,寻常武人练气练得久,自己这个人和丹田中那口气就往往再也分不开。其实,只把气练在一处就像是只用一匹马来拉车,既容易有重伤之后难以恢复之虞,又会因为真气太过集中而对血脉有太大的难以承受的压力。其实,真气之于人,就好比是牛羊应该是乐意在田野里自由自在奔跑一般,哪里有离开某一个指定的山谷就不成的道理?所以,九转真气就是要把真气蓄养在丹田之中,更要把这真气蓄养在奇经八脉之中。超脱于丹田那口气之外,你们自然伤也就好得快,不然一匹受伤的马拉车,倾尽全力又能跑得多快?若是别人帮你疗伤,终究是外力,大打折扣,而你们自己在别的经脉里修炼真气,一来修为会大大提高,二来也可以给自己丹田内的真气恢复一个助力。”
他这个一匹马拉车的比喻倒是生动,不过李修然立刻想到的却是这九转真气更有别的妙用。他马上就喜动颜色地道:“大……前辈,我也是用丹田运气,对敌时常常会在招式几度变化之后就觉得丹田中真气难以为继,若是学了这九转真气,那岂不是别有运气用力的法门,那自然招式可以源源不断了啊!”
韦天韶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有这么高的悟性,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多口舌去说这么一大段复杂的解释。可是,自己下面就要说到的话,居然提前被面前这少年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换了别人,在和那么强的对手交手后受了那么重的伤,忽然有人说可以把这伤加快治好,早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会想着怎么去提升修为?韦天韶看了看李修然,心中惊讶于这少年的好斗和悟性,却还是冷冷地道:“长辈说话,你安心听着就好!”李修然见他对自己还算客气,要是换了楚南图只怕又该是一顿臭骂了,当下微微一笑,赶紧凝神倾听。
韦天韶接着说道:“其实,不仅是别有运气的法门,便是身法也会快上不少。逍遥游身法是我道门的无上轻身要诀,唯一的缺陷就在于周折往返之间对真力相继的要求实在太高,若是不通晓这九转真气,这身法精妙处想发挥出一小半都是难于登天。所以,教你这功夫,实在是你的运气。不过,教你心法口诀之前先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要牢牢记住。”
李修然见他口口声声说是“你”,说话时也几乎不看着楚南图,似乎这九转真气只传自己一般,心中正是奇怪。不过,听他说要千万牢记的事情,赶紧正襟危坐,道:“前辈请说。”
韦天韶怪眼一翻,似乎还想说他两句,可是李修然态度恭谨,实在没什么可以指摘之处,便又嘴角一撇,道:“九转真气、万象无极功和神龙力是我道门三大内力心法,玄妙万方,而这九转真气虽然机巧见长,未免霸道不足。不妨告诉你,这三样神功都是我书院不传之秘,若要传授必须执掌书院权柄的学士本人下令。而你和我道门有缘,学士今日既然为你出面,你若是放弃眼下的机会,将来也许同样有机缘来学另外两样。可是,我今天教了你九转真气,你虽然内伤可以好得快一些,但是你就再和另外两样功夫无缘,因为这三种功夫运气法门迥异,绝不能同时修习,便是书院学士也只会一样,所以要治你们的伤还必须送到我这里来。学与不学,你可以自己做个决断。”
李修然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道:“晚辈愿学这九转真气!”
韦天韶悚然动容道:“我教过这许多弟子,往往在这三种功夫之间犹疑不定,决断个三年五载都是常事。你又不明白这其间的好坏优劣,如何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不妨说来听听。”
李修然微微垂下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五个字,人心须知足。我义父自小将我养大,可是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也就这五个字是整天挂在嘴边的。我本来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书院诸位前辈对我如此厚爱,我心也当知足,哪里还能挑肥拣瘦地选上半天?何况,早点让伤能好一些,在这长安城里也早能为别人尽一份力。所以,晚辈愿学这九转真气。”
韦天韶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年轻人,竟然微微点了点头,略微带了些赞叹的语气道:“好,能舍便能得,我就如你所愿,传你这九转真气。南图,你愿意怎样都成,我先教这小子九转真气。”楚南图见他这话里的意思却真是不教自己九转真气,心中奇怪,却哪里敢问?点了点头便一边闭上眼睛。
李修然却完全不用如此小心谨慎,毕竟不是自己的师傅,不过还是很客气地小心问道:“韦前辈,那南图他不学这个九转真气么?”
韦天韶瞪了他一眼,道:“他自己都不问,你多事什么?再说了,连你我都救,难道我自己的徒弟会不管么?等教了你这法门,我自然会教他疗伤,只是他的办法和你的不能一样,而且也不适合学这九转真气。你赶紧给我坐好了,我先传你口诀,再教你运气之法。”
李修然被他说得也觉得自己很是多嘴,便朝一样老实坐着的楚南图做了个鬼脸,便赶紧正襟危坐着,只安心等待韦天韶来交代自己。韦天韶见他这么着急,自己倒又悠闲起来,先伸手捏住了李修然的脉门,闭上眼睛来仔细把了把李修然的脉。良久,他才睁开眼睛,对李修然正色道:“虽然是学士出面,可是我依旧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会用我传你的这身功夫做什么,不过你的天资确实不错,很和这门功夫有缘。所以,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回答,只是想你明白一点,我传你这门功夫并不说你欠着书院或者是我一份人情,但是你若是用来为非作歹,你怎么来的功夫我就能让你怎么去。”
李修然听了微微一笑,道:“前辈,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我能用这身功夫做什么,不过想来为非作歹非我所愿,前辈大可放心就是。但是,说句实话,前辈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好,说话的方式总让别人觉得很不舒服,所以若是有可能还是改变一些,想来人缘也会好一些。”他就要受人的恩惠,居然还说这么硬朗的话,真是让楚南图哭笑不得,这个小子,难道就不会知道些好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