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会没事的。”她说着就要搀起他。
宇文勖摇摇头,他伸手将那些在他旁边的台子上的黑布拿下来。上面是一架古琴,旁边有一张挂着的一幅画,还有一些首饰,衣物等,画上的美人端庄高雅。
他说:“这是我母妃的遗物,画上的人是我母妃,她通音律,擅字画,她心思单纯,与世无争,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她被赐死了。虽然我今天没能给她报仇,但是我可以去找她了,这不也很好吗?”
他笑了,笑得令人心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只有先活下去,才能为她报仇呀。”木谨言说着,要带他出去。
宇文勖不动,眼睛盯着前方看,他摇头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来了。”
“谁?”
木谨言回头看,宇文颉正好双脚着地。
她与他对视。
他的话还在耳边萦绕,他的讥笑,他的薄情,他追过来了,他是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哪。
他刚才说:“你配吗?”你在自作多情,你在自我毁灭,你是自讨苦吃。
她的血溅满地的场面,跟了她那么多年的亲如姐妹的阿兰,死在了他的剑下,她叫陈初兰。
“你没事就好。”
宇文颉上前来,想要握着她的手,她后退两步,神情淡漠。
“我们决一死战吧。”她说。
宇文颉感受到了她的敌意与疏离,他说:“你说什么?”
木谨言还未回答,宇文勖痛苦地喘息着,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强忍着疼痛说:“小雒,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他答:“小时候,我们偷跑出来玩,在这附近,每次玩捉迷藏时,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这次也是在这周围。”
“对,那时候该有多快乐。”他笑着说。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记恨着母后,当时她只是奉命行事,为什么你不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这一切呢?”
“死的是我母妃,这种痛,你怎么会懂?”
宇文勖忽而激动起来,牵动了他的伤势,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还撑得住吗?”
“你这一剑刺得很深,只不过是挨日子罢了,我知道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但我若回去,将是死都不能死得痛快。所以,你不要为难,也无需愧疚,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再给我补一剑吧,小雒。”
是他?木谨言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说来不及了,原来如此。
他是这般的无情无义,至亲的兄弟都下得了手。
木谨言向前走了几步,到他面前,跪倒在地,以最卑微的姿态对他说:“我求你,放过他吧,只要你饶他一命,我任由你处置。”
宇文勖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他对她说:“姐姐,小雒是极讨厌以权谋私的,你快起来吧。”
她不动,执拗地跪在地上,使他的心中生起无限悲凉,然后他问:“在你看来,我很薄情?”
她不答。
“以前我认为,你是了解我的,为什么,现在你变了?”
他又问,他的语调悲凉落寞。
她不答,是我变了吗?她问自己。
“我以前,可能是看错了你,错付了真心,我不配,对吗?”
宇文颉的沉默令人恐惧,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再不带他就诊,他就性命不保了。”
然后他转过身去,离开。空气中的冷气瞬间结冰,并瞬间融化,这里徒留下的是水雾。
木谨言将他带出树洞。
烽火台上青烟浩渺,集结众军的号角声响起。他们看着远方,听到这悲壮的声音,知道有外敌入侵,全军都在集合待命。
木谨言还未踩在地上,就有一支箭极速地飞过来。速度之快,她甚至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
然后他的身体沉了下去,她搀不住他,她的手臂松了下来,她控制不住。
他的身体下沉,就快要摔下去。紧急之时,那个黑衣男子及时扶住了他。
他的后背中箭了,他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她看着远方,看着苍穹,看着四周,没有什么人,周围没有人。
但是她知道他在这附近。
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只是因为他威胁到了你的权位吗?所以你非要赶尽杀绝。
“姐姐。”
宇文勖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别担心,坚持住,你会没事的。”
他的面色很安详,不愠也不怒,还有一些解脱的释然。他费力地笑着,对她说:“和你一起玩,我总是很开心,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够了。”
他留恋地看了看四周说:“我喜欢这里,够清静,不用被人打扰,就把我埋在这儿吧。”
“不。”
她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摇头。
“别难过。”他说:“人活着就有诸多苦难,为了应对苦难,人容易迷失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所以你应该为我高兴,我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他神识涣散,终于闭上了眼睛。
不管她怎么摇晃他,大声叫喊他的名字,他都一动不动,她的心空落落的,她的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一边,黑衣男子正在用剑来挖土,他的表情很木然,重复着自己的工作。等到木谨言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他们把他抬到他挖好的地方,她这才发现他挖了两个。
“为什么是两个?”她问。
“两个人当然要挖两个了。”
他说着,一头栽在地上。木谨言去推他,发现他早已中箭,而他却能坚持这么久。
木谨言流着泪,亲手埋葬了他们。她在坟前哭了许久,一片叶子缓缓落下。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猛然地抬头向上看,果然看到了皇甫箫。
他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原来是你呀。”
木谨言从地上爬起来,差点没有站稳跌在地上。
“是你杀了他,军情紧急,他不得不走,所以派你来了结,是吗?”
她的音调已经嘶哑,她向他喊道:“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你杀了我呀,杀了我……”
他没有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看了看她在疯癫,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看着落叶掉了一地,他终于离去了。
她在他后面跑着,追着他:“你走了就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我告诉你,你们今天所赋予我的痛苦,来日我必让你们付出代价。”
她当然追不上他,她如幽灵一般漫无目的地挪动着脚步,直到遇上了宇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