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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差点没抓住手里的杯子。

  “JUNNY,是你姐姐?做网红直播的那位?”

  “同时也是你去阿尔法寻找的人。”

  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我。

  房间的古琴背景乐突然停了下来,四下俱静,唯独能听到窗外呱噪的夜虫声。

  “也就是说,”我顿了顿,试图厘清来龙去脉:“我那天登岛,意图寻找JUNNY一无所获,而你和她此前刚见过面,她告诉你离开千岛湖去了曼谷,可事实上当天她已经失踪了?”

  她点点头。

  “十分正确。”

  音乐悄然间又响了起来,这一回换成了惬意的爵士乐。窗外的夜虫们仿佛心领神会,识趣地暂时闭上了嘴。

  “关于我去阿尔法是为了寻找JUUNY,你是如何知道的?”

  遥散开头巾,仍由头发瀑布般散在肩上。

  “正如我所说,他们都告诉我无法得知姐姐的下落,不应该得出任何不好的结论。但直感告诉我,她必然遇到了致命的危险——以她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按图索骥,我通过酒店后台一点点地寻找那几天可疑的人和事,自然找到了你。于是从学校飞了回来,今天刚入驻这里,本想明天给你电话来着,谁知出了趟门就撞见了你。”

  她将双手置于双腿间,看了一会茶几上的酒。

  我说:“看来,从心想事成的角度来说,猫尾确实比阿尔法好很多。”

  她微微一笑。

  “那么,你认为她遇到了致命的危险,是什么呢?”

  她起身将头巾放回卫生间,回来后在沙发上严肃地看了一会我。

  “实不相瞒,我怀疑我姐夫杀了她。”

  我直起了身子。

  “尽管谈不上什么依据,可我就是那么想来着。”她低下头,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我们沉默了片刻。

  “这可不是什么好直感。”我说:“和警察说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和警察随便乱说。”

  “那么……为什么会那样想?平时有什么蛛丝马迹么?诸如你姐夫和姐发生过什么争执、或者两人感情出现了问题?”

  她摇摇头。

  “这方面的话,一个也没有。”她想了想,用右手把玩起头发。“问题就在这,没有任何迹象证明我的观点,自然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我的话……我是说,就算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不可能相信,他们只会觉得我在关键时刻添乱,最多一句‘乌鸦嘴’了事,搞不好还会觉得我精神有问题——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点头。

  “我怎样才能帮到你?”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尽可能地编织她的行踪与轨迹,即便她是死了,我也要找到。”

  我大口地喝杯里的酒。

  “嗯,但凡我知道的。”

  她再度起身,去吧台拎过适才倒的酒。

  “首先是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亲密到何种程度?”

  她一边分别给我和她自己斟满第二杯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最后直直地看我。

  “我说,既然答应了告诉我一切,就必须毫无保留——即便你们上过床,也得老老实实地坦白。”

  “哪有的事!”我哭笑不得。

  “我和她只见过一面,一起吃过一顿晚餐,只知晓她的职业和专长,知晓她的丈夫——你的姐夫在千岛湖有家酒店,算不得亲密的朋友。”

  “呣,那你那天为何去找她?”

  “这个么,”我用手持杯,不住地晃动杯中的酒,用手中的温度蒸腾酒的香气。“从根本上讲,我并不是特意去找她,而是希望通过她找到我的一位叫笙承君的好友。笙承君某一天突然无缘无故地消失了,留给我最后的消息是JUNNY的电话号码。我联系过,JUNNY一开始没反应,可不久主动约我进餐,并承认自己确实知道笙承君的名字,甚至知道他是为了寻找妻子卓美琳而来到阿尔法酒店。按照她的说法,你姐夫参与了一名叫秋芥的人发起的‘预知梦之团’组织,卓美琳恐怕与那个组织脱不开干系。”

  她认真地听我说,时不时地抿酒。

  “姐姐认识你的朋友笙承君?”

  “我只晓得他们之间有过交谈,你姐姐对此有所记忆,至于两人是否相熟,便不得而知了。”

  她点头。

  “既然没有找到我的姐姐,关于你的好友,你有什么进展么?”

  “谈不上什么进展。尽管没有见到JUNNY,我却在阿尔法前台的杂志期刊中找到了他曾用过的房卡套,证明他确实在阿尔法住过。回到杭州后,我还通过一位原先在‘梦之团’待过的人嘴里得知秋芥发明了什么游戏……目前所知的便是这些。”

  她皱着眉头听我说话,然后花了很长时间思考。

  “无论如何,姐姐的失踪,终归是与姐夫、笙承君、那个叫‘秋芥’的男人,以及那个叫做‘预知梦之团’的组织有关,而她的失踪,也发生在和你交流之后——我这么理解,没什么问题吧?”

  我砸砸嘴,想辩解一番,却没找到她话里有什么毛病。

  “我十分不愿意承认是我引起你姐姐的失踪……可你要这么说,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她缓缓地点头,依旧继续刚才的思考。

  “姐姐失踪当然不是因为你,但是否是因为笙承君呢?如果真是姐夫,或是那个组织干的,为什么要让姐姐失踪呢?姐姐到底做了什么……”

  “关于这些,恐怕我无从知晓。”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漫无边际地思索了许久。

  “关于你的朋友,你打算怎么做?”

  “找下去,找到人为止。”

  她“呣”地应了一声。

  夜深了,房间里温度渐渐凉了下来。窗外一半的路灯都熄灭了,行驶的汽车也少了许多。房间里的背景乐不知何时关的,周遭陷入难以言喻的安静当中。

  我抬手看了表,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此吧?你也该休息了,或许我们明天再继续。”

  她显然还没从思索中挣脱出来,皱着眉头朝我点点头。

  我喝光杯里的酒,就此别过。她随之起身,送我至玄关。

  “我觉得,”她对我说:“你若找到了好友,似乎必然会找到我姐姐。”

  我朝她笑了笑。

  “但愿如此。”

  她望了我一阵,突然不顾一切地扑至我胸前,紧紧地拥抱。

  “拜托了,”她抽泣道:“尽管没人关心,没人知道,尽管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但事到如今,我才真的发现姐姐对我是何等重要。”

  我愣了一会,抚摸她的后背,然后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抽过手纸,替她拭去眼泪。

  她直起身子,破涕为笑。

  “真是难为情,要是你的爱人来找你,突然破门而入,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什么?”

  “要是她此刻真的破门而入,就好了。”

  我将剩余的纸巾递给她。

  “除了你和JUNNY,我也深受其害,似乎已经到了无法置身事外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