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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遥打来电话,先告辞了。

  “那么着急?”

  “并不是着急,只是该做的事已经做了,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的必要。”

  “呣,话是那么说来着。”

  “还有,我真的很喜欢猫尾酒店呢,倘若你有什么进展,我会即刻飞回来,尽管来这里找我即是。”

  我拉开窗帘,窗外没有阳光,树叶黄了一小半,树冠的几枝末梢甚至飘了个光秃。寻觅鸟在枝杈之间来回跳动着,啼叫着。对面楼道里走出一家人,男人和女人带着穿好运动服的孩子有说有笑,每个人都披上了长袖。

  我关上玻璃窗,洗漱完毕走进浴室冲了凉水澡,然后在镜子面前花了很长时间观察自己。

  和往常相比,镜子里的那个男子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到底是什么变化?我伸手仔细地触摸自己,从头发到脸,从肩膀到肋骨,最终确认发生了的变化是真实存在的。或许是眼窝变深了,颧骨变高了,或许是肋骨更明显了,肩膀的宽度也有所减少。

  这似乎是一夜之间发生了的变化。我跑去称了称体重,数字方面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从细胞级的微观水平来看,身体时刻都在变化。我是说,假如架一台摄像机,牢牢地将镜头锁定于人体本身,拍上几个月,然后剪辑为加快播放的延时视频,一定会清楚地发现身体在起着变化。或是变得肥胖,或是变得消瘦,总之不可能一成不变。但倘若身体突然遭到灾难性的打击,一定范围内细胞的新陈代谢在短期内势必会遭受影响,就会造成视觉上肉眼可察的变化。

  我再度认真打量自己的躯体,觉得并不是自己变瘦的缘故。

  下午,我去了鹤老板朋友新开的健身馆。

  建设馆与WINEBOX只相隔一条街,设在黄公会所内,相较于猫尾酒店,离我家倒近了很多。老板鸠是一个矮个子,留平头,带黑框眼镜,拥有一身引以为傲的肌肉。

  鸠很爱笑,当我自报家门时,他哈哈一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久仰大名!鹤在我面前不知提及你的名字多少回!”

  他说话声音洪亮,底气充足。他说自己本身就是教练,听说我爱好游泳,非常开心。

  “不怕说错话,但在你这个年纪,像你这样坚持自己爱好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如果可以,请经常来我这里游泳,设施崭新得没的说。”

  一切似乎很愉快地进行着。我办了新的会员卡,告知自己的游泳习惯与喜好。

  “除了安静和自由,似乎没再有别的需求。”

  他将胸脯拍得直响。

  “这里有贵宾级的专业泳池,只要你喜欢,通宵地游也不碍事。”

  我试着去游了两个小时,一切如他所说——崭新的设施、干净的泳池,也没什么人打扰。我自然不希望他的馆内人气有所不足,但他很聪明地将泳池划分为“休闲区”和“专业区”两大区域。休闲区水浅,配有多种娱乐设施,尤其是大量儿童玩耍的水上玩具,水温也调的较高,适合一家大小嬉戏;专业区水深,配上国际标准化的泳道,水温调的较低,适合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尽情游泳。

  当晚,鸠放下手头的事务,随我一同前往WINEBOX。鹤老板又捧出新出的烧酒招待我俩,谈了很多关于鸠的事迹,以便于我更快地熟悉这位新朋友。

  鸠摆摆手:“我没什么好讲的,普通的人娶了普通的妻子,生了普通的小孩,过着普通的日子,仅此而已。”

  鹤说:“普通才有谈及的趣味,倘若你是个明星,便没甚人会真正在乎你的生活。”

  “为何?”

  “这怎么说呢?”鹤说:“没人在乎你过得怎么样,大多数人大多数时间里只是在观望你什么时候出错。”

  我说:“鹤的意思,大概想说当你不是个普通人时,你便不配有普通的生活。”

  “对!”鹤说:“倘若你过着普通的生活,偏偏又成了大明星,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是过于不公平了?真实的生活可并不容易,心想事成、中头彩的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如果一天到晚关注这种事情,莫不是太累了点?从这点来说,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着普通生活,不正是一种人生的幸事么?”

  鸠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

  “尽管并不完全明白你们想表达的意思,但在我们这一行,相当明星,可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我们十分地鼓励去当明星。”

  “如何做到呢?”

  “只要举办一场足够公平的比赛,吸引足够多的人参加,就够了。”他喝了一口烧酒,脸上被辣得挤成一堆,而后长呼一口气。“在你擅长的领域击败够份量、够认真的对手,如果一次无法击败,就拼命地练习,增强力量,迟早会赢,到那时候自然就能感受明星的滋味。”

  我和鹤相视而笑。

  我说:“你们俩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漫无天际地聊天。鸠不胜酒力,或者说他为了保持健康的体魄刻意提高了自律的警戒线也未可知,一盒酒后便告辞先离开了。

  鹤送走了鸠,回来陪我开了一盒白兰地。

  “我说,关于你和妻子、孩子,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说打算再去一趟千岛湖,查明更多问题。

  他听后不作言语,最后说:“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总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为何?”

  “去了你能做什么?继续寻找根本找不到的人?还是蹲守那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的老板?或是寻找那个永远不可能露面的秋芥……这些事情,万不得已的时候,当然值得一试。但我觉得可以从手头的事情做起。”

  鹤建议我应该寻找乌鳢和月鳢。

  “我在日本遇到麻烦时,首先要问清楚麻烦本身。必须问清楚问题,才能思考答案嘛。”

  我想了想,似乎是那么回事。

  鹤见我同意他的说法,替我思考起来:“关键是,怎么找呢?”

  我说:“他们会主动现身找我,必要的话。”

  “什么是必要?”

  “足够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