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处置（二）

红芍眼看苍松苑就在眼前，哪里肯放弃。死命叫唤道：“放开我！我要见老夫人！洗竹苑容不得我，也得有个说法……我是老夫人指给爷的，有什么也是老夫人说了算……”

　　一旁围观的众人，听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忙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道起来。

　　“这不是洗竹苑的红芍姑娘吗？呦！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谁知道呀！怕不是得罪了三奶……”

　　“嘘！别浑说。这是什么地方！当心周妈妈听了撕你的嘴。”

　　众人议论地不可开交，墨菊也是急得满头大汗。“红芍，我劝你也不要再嚷了。送你去别处当差，是奶奶的意思。你在这里吵嚷开，老夫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没的主子为了咱们奴才闹开的理。”

　　墨菊边说边给两个婆子使眼色。俩婆子也怕闹得久了惊动了周妈妈，赶紧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五尺来长的汗巾，将她反剪了双手，捆粽子似的绑得严严实实。又推推搡搡地赶她回去。

　　红芍哪里肯依，一口唾沫啐在于婆子脸上。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捆我。你等着……”

　　于婆子扯下衣襟上襻着的帕子，把脸一抹，将帕子团成团，狠狠塞进红芍嘴里。阴恻恻地笑道：“我老婆子是个什么东西，没人在乎。可姑娘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伙心里都敞亮着呢！不过是仗着脸蛋生得好些。就整日里打扮得狐媚魇道，琢磨着怎生谋一个姨娘的位分。啧啧啧！可惜了，爷偏就瞧不上你！若换了我，羞也得羞死，哪里还有脸来闹。”

　　红芍又羞又气，浑身像害了病似的，打起了摆子。看着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她恨不能地上立时裂条缝，一头栽进去才好。

　　却说这苍松苑，此时已摆好了饭。李崇礼与夫人周氏，才刚入座，就听得外面一阵呼喊喧闹。

　　周氏不由得眉头皱起，问道：“这是谁在外头叫喊。也没个规矩。”

　　正说着，外面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对着玳瑁直招手。周氏见了，笑骂道：“灵犀这丫头，做什么这般鬼头鬼脑。有什么话还不快说！”

　　灵犀也不退怯，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先给老爷夫人行礼，再脆生生地说道：“回老夫人话，洗竹苑的墨菊姐姐，正带着两个妈妈在外头拿人呢。”

　　“拿人？拿谁？莫不是洗竹苑闹贼了？可伤着简儿了？”周氏吃了一惊，连连发问。

　　灵犀忙摆手道：“老夫人莫急，并不是为了拿贼。好像是洗竹苑的红芍姐姐犯了什么事。墨菊姐姐要带她回去处置。红芍姐姐好似不大服气，吵嚷着要找老夫人您评理呢。”

　　周氏嗔道：“你这鬼丫头，说话还带大喘气呢。这墨菊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想来也不会平白冤枉了她去。你去传我的话，就说，洗竹苑的事该她们三奶奶管。闹到我这里，便是有理也成没理了。”

　　灵犀福了福身，依命而去。

　　李崇礼“哼”了一声道：“这老三爱生事，连带着身边一帮下人都不省心。”

　　周氏气恼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当老子的这么说儿子的？”

　　“难道不是吗？洗竹苑的奴婢自有三媳妇管束，跑到这里叫屈，三媳妇该怎么想？人说奴随主性，想来这也是老三平日里惯纵的。”

　　周氏听了不再做声。她情知红芍这丫头素日里仗着老三偏宠，做了不少欺小辱弱的事。她看在那丫头用心服侍的份上，倒也没多说什么。可如今这正经的主母奶奶入了门，哪里还能容得下这样性气乖张的奴婢。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吴氏要想在洗竹苑立足，必然要先拿她开刀。如此说来，吴氏之前口口声声自请大归，不过是拿乔而已。

　　她就说嘛！以简儿的相貌人品，哪个姑娘见了有不爱的？

　　这般一想，周氏倒高兴起来。越发想知道，吴氏会使出什么手段，镇住那些刁钻奸滑的家奴。要知道，做她的小儿媳，没点手段本事，怎能将她那贪玩任性的宝贝儿子给拘住。又怎能操持好那一房家务。

　　如今，府里有老二媳妇当家，下面的人倒也算规矩。可等有一天他们这两个老的去了，李家这三房子息势必要分家。到那时，还不是要指着自己能立起来？

　　周氏心里存了这一番心事，等用过饭，单留下周妈妈说话。“洗竹苑那边到底是为着什么事闹腾，咱们也不知内情。我这里终究不放心。你那孙女在吴氏身边伺候，想来定知道些内情。趁现在那院里还没落锁，你派个人过去问清楚了。也好叫我夜里睡个踏实觉。”

　　周妈妈想了想，说道：“那便叫灵犀去。她是老奴的干孙女，论起来她和琉璃是干姐妹，便有个走动也不招人眼。再者，灵犀这丫头嘴巴利索，做事又伶俐。咱们院里再找不出比她合适的。”

　　“那就她吧！让她小心着些，别乱说话。我那三媳妇比旁人多一个心窍，我怕她多想。”

　　周妈妈笑道：“呦，原来咱们夫人也有怕的人。可惜这三奶奶年纪小，还体会不出夫人心里有多疼她，到现在还在使小性呢。”

　　“那孩子有一身傲骨，像我们家人。她这样的，却比肚里藏奸的好。”

　　“夫人说的是。三奶奶她为人率真。脾性竟和简哥儿是一路。想来，他们二人在一处时日久了，也能伉俪相得，成就一段佳话。”

　　周氏听了自然高兴，嘴上却说道：“若是真个像你说的那样，我也能闭眼了。”说着便要掉下泪来。

　　周妈妈见她这样，也红了眼眶，扯出帕子拭起泪来。

　　“罢罢罢！不说这些了。”周氏摆摆手，驱散了这没来由涌上心头的伤怀怅惘，说道：“咱们真是老了。一说到儿女的事，就要掉眼泪。还是先忙正经事吧！这些牢骚，明日再说不迟。”

　　却说，灵犀得了令，片刻不敢耽误，忙去了洗竹苑暗查实情。

　　恰好这守门的婆子，都领了差事，去往浆洗房送人。灵犀进来半点都没惊动旁人。

　　而琉璃伺候完三奶奶漱洗，也早已回了自己屋。这时，她同屋的杏儿正在三奶奶那里守夜。绿萼也不知溜到哪儿顽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在灯下做着针线。

　　琉璃见灵犀来，知道她必是奉了老夫人的令来问话的。心里便对她再有不喜，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将今日的事，从头到尾都细说了一遍。

　　灵犀听完，也不虚情客套，半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便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