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还没有迈出步伐,自己就先落泪了。她踌躇着轻缓着步子走上前,只是还未等她伏顺地跪下去,道出那一声母后万安,就听见一道嘶哑的久病之人虚浮疲软的声音从帐幔里侧传出。
“本该是要群芳争艳的园子里,忽然陷于一枝独秀的光景。无论那支花多么名贵又姝丽,对于春日而已终是不圆满。”桓皇后像是在讲故事,用那种平平无奇没有周转的语气道出这些话,这些话原本她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无论是昭阳,还是旁的什么人。
“你的母妃,宠冠后宫的淑妃,你苦苦探求的真相,藏匿在她与明烈亲王之死背后的暗潮涌动,你这一辈子都是没有办法把这些债孽都一桩一桩整理清楚的。或许这座宫殿里所有的主子都做了恶,无论是漠视,还是下狠手,抑或是惴惴不安却没有胆量开口。”
昭阳的眼泪忽然间就止住了。她已经走到了桓皇后的病榻前,也对上了床上之人的眼睛。
“本宫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情的人。当年本宫坐在贵妃的位子上,淑妃就这样死在了禁宫里头,何尝又没有本宫的视若无睹、冷淡旁观充在了原因里头?后来收养你在膝下,也不过是权衡之策。所以,在你的杀母仇人当中,本宫大概多多少少也能占上一个边边角角的席位。”
“母后何必说这样的话?”
“至于你的父皇,他应当是那个最狠毒的人。是他要使得明烈亲王独占鳌头的,甚至风头远远覆压过了裴皇后嫡出的儿子。也是他要使得淑妃承受了那么多的恩宠荣誉,使得所有的女人都看她不惯。你的外祖家同样狠心,自诩是风骨清傲,独与其他的那些世胄门阀不相同,从不插手在后宫的争端中,以至于折损了女儿及外孙子的性命在其中仍无动于衷。”
桓皇后到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一些情绪的波动,艰难地扯起嘴角憋出一个冷笑:“你若是想为你的母妃和兄长复仇,只怕是快要和整个禁宫,和整个外祖家,和你的骨血至亲全部都为敌了。”
“如此不堪?”
“是!就是如此不堪。而且这些不堪,如今不都还是继续上演着吗?太多的人和事,我看不到其中任何的意义。本宫将要去了,本宫是彻彻底底地解脱了。可是你呢?昭阳,你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又将要怎么办呢?”
昭阳语塞。她其实也对桓皇后所说的话感同身受。可是光有感同身受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终究有许多事情都是无法做到的。只是拦下萧阜屿对她而言可能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罔论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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