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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笑里融甜,泪里裹咸(1)

何运晨每天早上带一瓶奶,夏鹿鸣带一颗糖,相互交换。

  晚上回家一前一后,这样的生活似乎已经成了雷打不动的固定模式。

  不存在外界压力,只有纯粹友谊,时不时,还会有高于友谊的事发生,夏鹿鸣就这样一直沉浸在舒适圈内。

  舒适了一周。

  周考过后,王建宏拿着班级排名单和年级排名单,一脸沉重的走进教室,对比着。

  我双手合实,心里默默许愿:我从未如此注重过一次测验,在何运晨面前的高三第一次考试,千万别折啊。

  考试,就是最煎熬的一天。

  出成绩,就是最难熬的一天。

  王建宏这次进班,他还是会照例,把那个带‘奖’字的茶缸放下。

  坐在讲桌旁边,最老实的那位同学,很少说话,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可他一紧张就摸‘奖’字,时间长了,这个字已经开始有缺口,不再新。

  他挽挽衣袖,轻轻嗓子。

  他笑容逐渐出露,前面的铺垫给我们卖了一个好大的关子,让我的心普通乱跳,“我们班,这次各科,终于都有得满分的同学了。”

  我按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的心不要再跳那么快,努力让自己平静。

  班里三十双明晃晃的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都希望是自己,又怕是自己。

  “是你吗?”

  “我?想什么呐,不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关拾野吗?”

  “有可能。”

  “那我赌野哥,输了请吃饭。”

  “我赌数学还是,何佬。”

  “行。”

  “……”

  他们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关拾野在睡梦中依稀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

  从洁净的书桌上迷迷糊糊起来,伸个懒腰。“怎么了。”

  “痞里痞气。”越是这样,何运晨越是看不上他,说完这句话,给他一个白眼,又低下头,继续准备下周的数学竞赛。

  何运晨是不会和他们一样,光去看颜值而崇拜一人。

  除非真的有一个人,能在数学上能超过他,或者能像希尔伯特一样,被称为“数学界的无冕之王”,是数学界的天才中的天才,名流后世。

  其实从他第一次和夏鹿鸣说话开始,她就在庆幸。

  她是在这茫茫人海中,除了何运晨的父母、老师外,第一个能被他主动关注的。

  当王建宏拿起那张记满成绩的打印纸,揭秘谜底时的语气又变得悬乎。

  “语文满分的同学是……是……周巧。”

  “数学满分的是……关拾野。”

  听到数学得满分的是关拾野,有人欢喜,有人愁。

  又默默的摸摸自己扁平的口袋,叹了口气,“哎。何佬竟然输了。”

  何运晨,听到不是自己,停下笔,顿了顿,并没有抬头。

  一番气定神闲的思考后,又继续重写习题。

  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关拾野是什么传奇人物,就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正义化身。

  从未听他提起过他的家里人,更不知道他家在哪?

  “英语满分的同学……是……夏鹿鸣。”

  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何运晨的第一名没了,怎么安慰他,耳朵里听到了‘夏鹿鸣英语第一名’。

  我“啊?”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神仙运气。王慧带头,班里一顿猛烈的鼓掌声。

  班长带头,即使有很多不服,也没有人不敢不从。

  “哇!鹿鸣,你英语好棒啊。下课你可以教教我嘛,我英语总是距满分差一点。”同桌王慧班长,握起我的手,一副真挚的表情。

  “我……不太会教,别人。”缩回被握在她手中的手。

  “没事,你放学就帮我看看。好吗?”其实,她的语气丝毫没有谦虚求学的意思,倒像是一种委婉的威胁。

  因为我作为她的同桌,早就看见她在考试时,小抄握在手,不停的来回翻找。

  老师尽管看见了也全当没有。

  其他同学看见了也没有举报。

  初入这个高三一班的我,心里,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说“不要举报。”

  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老师既然看见都没管,我举报岂不还会是同样的结果,还会惹来自己一身腥。”

  我犹豫一顿后,想想她平时待我还算可以,就应了一声“行”。答应放学后留下来帮她补英语。

  外面的种种评议,我全屏蔽于我俩的交谈之外。

  “……”

  英语老师夹着我们厚厚的一沓卷子,看着我们一个个青雉的面孔,又气又恨。

  关拾野还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呼’睡得正香。

  他就是这样,全天一副吊儿郎当,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用何运晨的话说,‘他那有那么强,无非是吹捧,就是没得过社会人的毒打。’

  对于关拾野来说上英语课就是一种煎熬,看这个老师在上面待四十五分钟,就够了,更别提听她讲课了。

  现在提问最简单的问题,他是在一本正经的瞎说。

  “关拾野,不要以为你数学这次能考满分,英语随便蒙个六十多分,就可以不学英语了。”英语老师觉得他凭自己的小聪明不学习,不听讲,这样的学生很可气。

  英语老师指着黑板上的刚讲过的中文‘四世同堂’,用英语怎么说。

  谁都想不到他竟答出,“Famliy4.0”这样离奇的东西。

  “汤圆呢?”

  “sweet dumpling”

  “啥?”英语老师是东北人,一不小心爆出了东北语调‘啥’。强忍怒火,终于明白他说的这两个词的意思。

  “用不用我给你弄个4.0版本的甜饺子。”

  “不用了……不用了。”

  他的回答,让我们笑得肚子疼,他的脑洞怎么那么大。

  “那你是要‘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了。”

  “老师你还学会举一反三了,反应灵敏度还可以,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你要早这么说,我也不至于听不懂课。”

  关拾野从来就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过,他还正在朝着老师眯起眼睛,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何运晨小声叨叨,“哗众取宠。”

  “你坐下吧,你多和夏鹿鸣学学,同是新来一中的,你看看人家,考了满分都能那么认真谦虚的学。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关拾野白天在学校看小说,睡觉,看信、回信。

  放学后,校门口约架,混到深夜才离开。

  “是学表?

  是天资聪颖?”

  这个问题困扰我一节课。

  一个同学拿着考试卷子和一只笔走过来,“那个,你可以……帮我讲讲这题吗?老师讲的句式,我上课没……听懂。”

  看见卷子上记满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她问的问题水平实在不符。“哦,这道题其实很简单。你看这个结尾处的yesterday,说明是要考过去式,你选的C虽然是过去式,但是……”

  “你会了吗”我怕讲不懂,就问她一句。

  “哦!这样,我会了,谢谢你。你好,我叫杨奥,你英语好棒啊。咱们放学一起走吗”

  “今天恐怕不行,王慧让我帮她看看英语。”

  她看王慧离开座位后,悄咪咪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这一次的英语满分,让我在班里出尽了风头,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羡慕。

  当然,免不了被猜忌“泽华来的学生英语会有那么好?抄的吧?”

  我正在收拾书包,何运晨走到我身边,一副很亲近的模样,在我耳根小声说,“老师叫我去办公室一趟,你要是着急,就先自己回去。”

  “我倒是不急,一会要给王慧补习英语。”

  “行,那你一定要待在班里。”看看教室两个对角的监控,“你就坐在原位,一定不要离开监控范围。”

  “好啦好啦。我就给王慧补习英语,让你说的感觉要被卖了一样。”

  “你不懂!”何运晨很认真的看着我说。

  “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他让我往不断前倚,我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就照做。

  一厘米,一厘米……

  下一秒。

  就把我搂进他的怀里,我脸瞬间又红又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漏出了幸福的笑,就像花儿一样绽放。

  “别说话,抱着我。”就这样说完短短的六个字,他的鼻子凑近我的头发,像品味茗茶一样细细的闻,“好香啊。”

  其实,每个人的爱情就像是‘一把钥匙’,能不能开启自己那把‘爱情之锁’,就要看心了。

  世间既然有你的存在,就有一个和你配套的锁,这样的爱情只等着你的开启。

  一米八二的男子汉的手去摸一个一米六二的女孩的头,就像抚摸小猫咪一样,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

  在班里公开撒糖虐狗,这场景让他们历历在目。

  “亲一个,亲一个……”

  感觉明天就会上学校的新闻校园报,标婷会这样写,‘震惊!校草何运晨公开表白夏鹿鸣。’

  “等我回来送你回家。”

  “好。”我一直不在状况。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我说过‘抱着我’。今天黄昏时,就这么匆匆被表白了,还那么容易就答应了。

  一点也不像小说写的那样浪漫。

  何运晨到王建红办公室。

  “运晨啊,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次怎么就……你这题低级错误也犯。”王建红指着卷子上最后一问,气生生的吼。

  他知道自己动怒,喝口茶压压顶到头上的怒火。

  “我……不知道。”

  “数学竞赛固然重要,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你高考满分重要。”

  “老师我知道了。老师您还有别的事吗?”何运晨的话音还没有落。

  ‘啪’,一沓卷子给到桌子上。“你去把这次的成绩登了。”

  何运晨想带着卷子打算回班登,老师拦住他。

  “这次你用电脑帮我登吧,高三了,把同学们的分用电子整理。”王建宏把电脑点开了。

  何运晨每打完两个人的分数,就要看看窗外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出去,这些事一直牵引着他。

  何运晨想快点弄完,越弄越乱,越乱越急。

  因为除了王建宏,谁都不知道,王慧在他来之前,已经找过了。

  “王老师,一会我想让夏鹿鸣帮我补习英语,我们可能要晚走一会儿。需要安静的环境,如果没别的事,您别让其他人进来。”

  王建宏:“好!我知道了。”

  夕阳,像一颗被磕破的鸡蛋。颜色很好看,但会加快这种炫彩颜色的消失。

  当王慧重回到班里时。

  夏鹿鸣正准备练习册,补习的资料。

  浓浓的眼妆,红红的嘴唇,头发烫了几个卷,穿上黑色蕾丝裙子,她打扮起来真好看。

  给我吓傻了,我不知道说什么。

  夸她漂亮,还是什么的。

  “她还是王慧吗?

  是我认识的那个纯朴班长王慧吗?”

  坐在她旁边,香水味,呛得我想打喷嚏,在她面前也只一直忍着。

  “你看,你帮我们补习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我知道学校后面的有家奶茶店,很纯正,一起尝尝吧。”

  手微微的在口袋里移动,想想刚拿的三十元一周的午餐费,就要被一杯奶茶夺走一半,“不用了,我不爱喝奶茶。”

  “没事,我请你。”

  就这么忘记何运晨的嘱托,离开座位,离开班级,离开教学楼,离开最后一个监控点。

  走出学校大门,离开最后一层保护屏障,被我那点痴傻闯破。

  她的衣服和我身穿肥肥大大的校服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天上神仙,一个地下贫民。

  但我比不过不觉得差什么,因为这校服是何运晨的,我是幸福的。

  夏鹿鸣和王慧躲避艳阳,倒不如说是躲避监控。

  夏鹿鸣因为信任跟着王慧,来到离她家不远处的一个垃圾厂旁。

  四处隐隐避避,空空荡荡,臭气回荡。

  这是处被人遗忘的城市角落,虽然有茂盛高长生机勃勃的野草,但还是透出一种阴森气息。

  原本头顶大朵大朵的云,暗暗的红色缓慢移动到黑色天空上。

  我紧跟着王慧,房子的隐匿和树的在暮色中的萧条,这些景色的瘆人,让我有些害怕。

  垂在身侧的双手互相紧握,九月份的天气,手冰冰凉。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空洞的地方,怎么会有卖奶茶的。“王慧,咱……不是买奶茶来的吗?”

  王慧转过头来,一个很凶狠的眼神,阴险狡诈的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来买奶茶了。”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吓得我连退了好几步,扭过头,打算跑。

  树丛中窜出黑影,三个浓妆艳抹,把杀意写在脸上的人,堵住了我的归路。

  他们让我陷入最深的恐惧,我站在原地。

  以后好几秒都吓得腿移动不了,看着她们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们开始指着我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以为是什么强者,不过是个书呆子。”

  “是啊!你看那副恐惧的模样。”

  “呸,怂货。”

  “……”

  她们的那些话不断的流入我的耳朵,刺着我的心。那一口一口的唾弃的痰,啐到地上。

  黑暗笼罩着这一切,秋风把发丝像蜘蛛网一样和浸湿的皮肤黏贴到一起。

  我不懂,她们几个人在班里根本互不理会,怎么会聚集在此。

  想起平时听过的新闻消息,很多人会死死围住去抢一个人的钱。

  “你们要什么,钱?我给你们,你们放我走吧。”没等她们开口,我掏出全身仅有的三十元,恭恭敬敬,哆哆嗦嗦的贡献给她们。

  “我们姐几个,就值这么点破钱啊。”

  “可是……可是。我没钱了。”

  王慧拿走我的钱,夸张的数了数,举上最高点,“姐妹们,你们觉得够吗?”

  “不够。”

  王慧把我的三十元,随风扬起。

  在我眼中的巨款三十元,就这样在风中飘飘落下。被她们在脚下踩来踩去,捻破,陷入泥土。

  王慧往前进一步,我就往后退两步,我撞到最后的墙壁上,路绝了,我该怎么办。

  我扯着嗓子大喊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王慧还在往前走,“别叫了,这里空旷得很。”我俩的脸几乎贴上,她凑得更近些,问我,“英语考满分高兴吗何运晨和你表白高兴吗坐我旁边高兴吗……”问了我一系列的‘高兴吗’。

  “高兴不高兴?”

  “慧,你说这小妮子,英语考了满分哈哈哈哈……”

  “是啊,想不到吧,人家人小能量大,校草还和她表白了。”

  “你说的是何运晨,我老公和她表白了。”

  那个人还没等王慧回答,我还沉默在‘何运晨是我老公’这句话里,她就上来打了我一巴掌。

  我的脸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扇向一侧。

  耳朵瞬间就有巨大的轰鸣声,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嘴角被牙齿割破,血腥味,泪水味,在嘴里混合,只能忍着往下咽。

  “你看看你自己穿的这衣服,这鞋,都破破烂烂的。你拿什么和何运晨去比。”我已经很久都没穿过新衣了。

  破了补,补了破……

  以前,我只觉得学习好,就可以得天下。今天,我才发现在我错了,在这里,有个好家室背景,才可保证每天安枕无忧。

  紧接着又打了我。“你什么时候说离开何运晨,我就停手。”

  她的掌印在我脸上狠狠的留下。

  一下接着一下,我闭着眼睛,拼命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会因为疼痛说出,“我会离开何运晨。”

  她们就像拿着锥子,在太阳穴上一下下一拼尽全力地凿。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睁开眼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

  冷清的光线来还来不及穿透数丈深的黑暗,就又要被灰蒙的光线拖拽着影子来回移动。

  “这小妮子嘴还挺犟。”

  王慧让她停下手,想了想,“既然她不说,那我们就让你老公讨厌她、厌恶她,一想到她就恶心。”

  另一个人,掏出手机,“来试试我今天新买的手机像素怎么样。”

  我盼望这此时能有一个人,能来保护无助的我,哪怕远远的叫喊一声,能赶走她们。

  我死死护住何运晨的外套。“不要,不要。”

  “呲!”一声。我的衣服被她们从后背撕出一个大破口,我的内衣背面随着闪光灯一下下的闪耀后被她们拍下。

  “这件事要是你敢和老师说,我让你比今天,痛苦百倍千倍。”摇摇手中的手机。

  “明天到学校,要和老师说这次的考试,你是抄的。”她们扔下这句话大大方方,摇摇摆摆的消失在黑暗里。

  “干什么呐!”一束光聚焦到我,照得我的眼刺痛。

  她们被吓走了,我还是在墙角,慢慢蹲下来,缩成一团。

  喉咙里一片混沌的呜咽声。淹没了来不及逃走的纯贞和时间。

  搂着校服不停的哭泣,不知不觉血迹已经染到校服,渗到丝线里,渗到我的心里。

  刚才那个拿手电的人,越走离我越近。看着我的背影问了一句,“你是夏鹿鸣?”

  我没有理他。

  我把后背,死死的贴紧冰冷无情的开裂墙面,把最后一丝尊严留给自己。

  那个瞬间,我就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那个世界了,再也没有那个夏鹿鸣了,我开始对何运晨的爱动摇了。

  浩瀚无垠的黑色,反射出森冷的月光,慢慢膨胀起来,月亮牵动着巨大的潮汐,全世界都来不及抵抗。

  他脱下外套帮我护住裸露的后背。

  他一个男生也不知说什么能来安慰我,一直重复着,“别哭了,别哭了……”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板砖,“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打死她们。”

  他站起来,举着地上摸起的板砖。

  我拽住他的手,泛着泪光的眼睛望着他“不要去。你打不过。”

  “嚯,还有我野保打不过的人。”

  “你打了她们,她们还会有其他方式报复我的。”

  “那么,你现在好点了吗?”

  又低下头,看着被风吹起灰尘而冰冷的土地。

  他把我一直低垂的头托起来,“只要你不低头,就没有人会比你高。”

  我看见是关拾野,我没有说话。

  关拾野看见是我,他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