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怀疑她还在为着上学期的事情饱受打击。
那次期末试卷她答到了什么地步心里清楚,还不至于是刚好及格而已。汤小柏给她的压分,压得有些过分了。
她没有时间一直想着这件事,但也从没把它忘记,只是觉得,不是所有“对不起”,都应该配上一个“没关系”。
与宽容对等的,从来不是歉意,是偿还。
她摊摊手:“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回以情绪上的礼貌。
汤小柏站在她面前,眼里闪过挣扎:“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想要的,而不是乱来。”
“我从没乱来过。”
她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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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在即,天气越发寒凉,把一切热饮推上了高峰。
满大街的奶茶店,江依依在彭彭身旁懒懒散散,彭彭却是精神抖擞,一会儿这家的不行,一会儿那家的不行,走了大半条街,她们二人还是两手空空。
沿路经过的店铺,彭彭是一家都没看上,她脸上的淡妆已经精进了很多,不像刚化妆那会儿,飞檐走壁的眼妆,惨白的脸,猩红的唇……
“我受够了,随便一家,我都行。”江依依没耐心了。
“不行,我们要用心去找寻,这样才会遇到一杯给我们最大幸福感的奶茶。”
“我的幸福感,只来自物美价廉。”彭彭是一身运动服的随性打扮,可江依依脚上是双高跟鞋,她太累了。
“这家肯定不错。”彭彭往前一指。
“何以见得?”
“你管呢,反正你又不爱喝,挑我喜欢的就行了。”彭彭抬脚就迈上了奶茶店的台阶。
推开店门,梦幻的银色流苏徐徐荡漾开去,店里的陈设也清晰起来。
江依依发现了,彭彭走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找一家有空座位的奶茶店。
她轻车路熟点了一杯,江依依要了份一样的。
“你怎么总是和我点一样的?”等奶茶的空隙,彭彭问。
“要是不一样,我总会觉得别人的比我的好。”她说。
“哈哈哈,我发现点菜也是,大一的时候,你和谁一起,就和谁吃一样的,这是什么坏习惯?”
“我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以前是只许别人和我是一样的。”
“这有区别吗?反正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以前是让别人感受我所感受的,现在是我去感受别人所感受的。”她正襟危坐,“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品德高尚的意思。”
“呸!”彭彭曲起手指敲敲桌子,笑道,“还好我认识你的时候是现在,而不是以前。”
江依依扫了一眼彭彭的右手,她戴了半掌手套。
服务员叫到她们的号码,江依依就过去拿了。
她确实很少喝奶茶。以前奶茶刚刚盛行的时候,同学们都在喝奶茶,不光喝,还会拿某个自己喝过而别人都没喝过的口味炫耀。
她也很喜欢,喜欢杯壁上的焦糖,喜欢香草味的雪顶,喜欢抹茶盆栽上的巧克力,喜欢五颜六色、千姿百态的吸管……满满的一杯里,装满了诱人的梦幻甜蜜。
但伴随着汹涌的热度,关于奶茶的种种不健康、添加剂的言论也在盛行,于是好景不长,奶茶这个东西,就被楚陶然明令禁止了。
他禁得很彻底,为了到达彻底的效果,他停了江依依的零花钱。
“你还有什么地方要花钱?文具用品我给你买,吃的喝的也不用你花钱,你不需要零花钱,有钱了就一门心思想花掉,不花掉就像亏了似的。”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时江依依不平,大半个月没理他,后来后来楚陶然松了口,可她还是赌着一口气,硬是不再喝奶茶,时间长了,她倒是真的丧失了对甜美奶茶怦然心动的能力。
她拿着两杯星空奶茶走回来,彭彭接过一个,却不急着喝,用指甲,一下一下轻叩奶茶杯,杯上的图案清新甜美,是两个相拥的简笔男女。
“昨天焦客又联系我了……他问我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嗯。”江依依喝了一口,似乎是蓝莓的味道。
“他在关心我吧。”
“你真这么想,还叫我出来干什么?”
江依依冷静地望着彭彭的眼睛。
她尴尬地错开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声音里慢慢卷上疲惫:“我知道这只是他的礼貌,要是受伤的是别人,他也会表示关心……本来我已经打算放弃了,再也不打扰他,可他突然发了消息,我好像又不能平静,我觉得……”
“还有机会。”
“是啊,就是会觉得……他对我,应该也是有那么一点,一点点好感的……”
奶茶店里的人走来走去,恬静的背景音乐黏着在彭彭的声音里,零碎的字眼纷纷落进了晦明不定的灯光。
“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吧。”江依依往前靠了靠。
彭彭走神转着吸管,想了想说:“我以前就这么觉得,每次想撤离,都被这种感觉拉回去……你知道吗,我在朋友圈发一些小沮丧的时候,他每次都会认真地鼓励我。”
“我看到了。”
“我说自己的自律性太差,拖延症严重,想学习,可就是管不住玩手机刷剧的心,他就约我学习,说和别人一起自习,就能被带动起来……还有啊,你知道的吧,我之前化妆化得那么难看,他一次都没有取笑过我,还说很好,说我不化妆也是好看的……依依,我不是你,你那么会打扮,可我怎样都蹩脚。”彭彭沮丧地垂下了头。
“你能把运动型衣服穿这么好看,我才羡慕你呢,你看看我,从来不买这种类型的衣服,根本撑不起来。”
彭彭幽幽翻起眼睛:“难道不是因为你讨厌运动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江依依咂咂嘴。
“不是,你别把问题扯开。”彭彭紧紧握了握奶茶杯,“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可我总是自己骗自己,太讨厌了,我一骗就能把自己骗住了。”她拽过披散的中长发,颓丧地遮住了眼睛。
江依依不说话,静静喝着奶茶。
“为什么呢?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呢?”彭彭把发尾扯来扯去。
“他没这么觉得,只是……他为自己不喜欢你而感到抱歉,所以尽力地补偿你。”
焦客太温柔了,可不是任何事,温柔就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