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幕清月伴双影

苏粲从北京飞来蓉城，也即将从蓉城飞回北京，而且也是要赶飞机。

　　董然和苏粲一开始就说好了，他一大早来送苏粲去机场。然而回到宿舍洗好澡的董然越想越纠结，越想越害怕自己睡过头，思来想去，他决定今晚留在酒店，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董然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就往苏粲住的酒店赶去。

　　董然到苏粲房间门口时，苏粲也刚好洗好澡。

　　苏粲透过猫眼，看到董然正站在门口，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打开门，问董然，“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董然也没说话，只是先进了房间，然后把书包拿下来，放在桌子上。

　　苏粲把门关上，站着看他的一通操作，在董然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时，苏粲甚至以为他要在这里学习了。

　　苏粲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钟。这个点还来这里学习，过于刻苦了，苏粲心想。

　　苏粲坐到床沿，又问他那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董然走到她面前，半弯着腰，双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他说，“我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明天睡过头了，赶不过来送你怎么办？”

　　苏粲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那么晚赶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呢，不过是担心明天罢了。苏粲看着董然，语气轻松地说道，“没关系的，要是你明天实在起不来，我就自己去机场咯。”反正她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机场的。

　　董然看着苏粲的眼睛，右手抚上她的脸，“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大清早去坐车，太危险了。”

　　“没有什么危险的啦。”苏粲试图安慰董然，“你看，我从北京过来的时候，也是一大早就坐车，不也安然无恙地到你身边了吗。”

　　“那不一样。”董然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擦着苏粲滑滑嫩嫩的脸，“明明这次我可以陪着你，不让你去经历那些小概率且未知的危险。”董然顿了顿，眼里多了些心疼，“上次分开，是你看着我的背影，我……我知道那会让你很难过，但我不知道究竟你有多难过。所以，这次换我来体验，换我看着你的背影，换我来承受你已经承受过的悲伤。”

　　苏粲眼眶有些发红。她想起几个月前，她看着董然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那种难受至今仍让她有窒息感。那天晚上，她把头埋在枕头，无声地哭了好久好久，前半夜枕头被泪水浸湿了一层又一层，后半夜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脑海里显现的都是他们分别的场景。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脑袋昏胀沉重，鼻子被堵得喘不上气，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受到了绝望。她真的不想再体验这种感觉，也不想董然经历，可是……可是她知道，未来这样的分离还会有很多很多次，不是她看着他的背影，就是他看着她的背影。

　　董然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心都要疼死了。他的手顺着脸颊悄悄往上移，然后用大拇指轻轻地揉苏粲的上眼睑，仿佛这样的轻柔可以抚平她的一些难过。

　　苏粲没有“屈服”于董然的温柔，坚决不答应，毕竟这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苏粲坚持，董然也不让步，“我知道还有别的办法，但这些办法或多或少都有风险，宝宝，你知道的，最遗憾的事是明明我可以……所以我要确保万无一失，而留在酒店就是最稳妥的。”

　　苏粲仍是坚持，但稍稍松了些，“那这样吧，你回学校睡觉，明天我起床的时候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直到你醒来为止，好不好？”

　　董然摇头，他可太了解苏粲了，别说明天她会不会打电话了，就算打了电话，也就只打一次，因为不忍心吵醒他。

　　董然的态度比苏粲想的更加坚决，她不得已又退了一步，“要不然你在隔壁睡，明天我去敲门，好不好？”

　　董然还是摇头，这提议跟前一个没有本质区别。

　　苏粲叹了口气，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即使不是在同一张床上睡，也终归是过了她的线。

　　董然明白苏粲的顾虑，所以这几天他都是回宿舍睡觉。

　　他看着苏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宝宝，你相信我吗？”

　　苏粲点头，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无条件相信他的，只是……

　　董然仍是看着苏粲的眼睛，仍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有顾虑是很正常的，但是宝宝，你相信我，我可以控制的。”

　　董然半步都不退让，甚至开始占据主导。他想让这次的旅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他不想让他们心中都留有遗憾，但同时他也存了私心：分离在即，他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多一秒是一秒。

　　董然软磨硬泡，撒娇卖萌，苦口婆心，就差磕头明志了。

　　苏粲无奈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口，让董然留了下来。

　　董然屁颠屁颠地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铺在双人床上。他笑嘻嘻地对苏粲说，“这样就好了。”

　　苏粲又无奈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苏粲把行李收拾好了，准备睡觉。

　　董然开了床头灯，然后把其他灯都关掉。

　　两人就这样，一人盖着一床被子，各睡着床的一半。

　　他们面对面侧卧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

　　苏粲打了个哈欠。

　　董然伸出手揉了揉苏粲的眼睛，“我们睡觉吧。”

　　“嗯。”苏粲点了点头。

　　董然宠溺地笑了笑，他的宝儿真的太可爱了！

　　董然欺身向前，这可把苏粲吓了一跳。

　　苏粲紧紧地裹紧小被子，略带着防备看着董然，“阿然！”语气里带了些警惕。

　　董然自然感觉到了苏粲的情绪，动作却没有停止。

　　他的脸凑到了苏粲眼前，在她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晚安。”

　　说完，董然撤了回去，与苏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苏粲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恢复原貌，眼里只剩下温柔，她说，“晚安。”

　　夜深了，月亮盖上了薄薄的云雾，安然入睡。

　　整个世界安安静静的，公路上偶有一两辆车驶过，却完全没有打扰这夜的沉寂。

　　之后，顽皮的小星星都睡着了，打鼾打得最厉害的小星星是整个夜幕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月亮稍稍挪了位置，继续安稳地睡着。

　　苏粲背对着董然侧卧，虽闭着眼睛，脑子却无比清醒，她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在这样静谧的夜晚“震耳欲聋”。

　　苏粲闭着眼睛翻了下身，变成了仰卧。她的双手交叉握着，乖巧地搭在腹部上。

　　……她还是睡不着。仰卧虽然听不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但却让她觉得董然的气息更加的强烈。

　　苏粲睁开眼睛，企图降低董然在她这里的存在感。她不断暗示自己，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

　　大概是苏粲翻身把董然吵醒了，又大概是苏粲因情绪波动而不稳的气息被同样没睡着的董然感受到了，董然轻轻地唤了声，“阿粲？”

　　苏粲也轻轻地回了句，“嗯？”

　　董然本就是对着苏粲侧卧着，这时他睁开眼睛，虽然他眼前一片漆黑，但他仍对着苏粲问道，“睡不着吗？”

　　苏粲沉默了几秒钟，才答道，“嗯。”

　　董然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借着透过窗帘跑进来的微弱的光看清了苏粲的轮廓。

　　董然往苏粲那边稍稍挪了一下，“我也睡不着。”

　　苏粲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打开一看，凌晨三点。

　　苏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桌。

　　董然又往苏粲那边稍稍挪了一下。

　　苏粲翻身对着董然，提醒他道，“阿然！”董然第一次挪位置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没有理会，却没想到他居然得寸进尺。

　　董然知自己的小心思已被苏粲发现，他也明白他有些得寸进尺了，要是他再有别的动作，没准就真的被丢出门外了。

　　董然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平躺着。

　　苏粲见他躺了回去，也放下了戒心，又翻身回去平躺着。

　　董然睁着眼睛，右手搭在额头上。“阿粲，等有时间了，我去北京找你。”

　　苏粲也是睁着眼睛，“嗯。”

　　“高中的时候，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我都恨不得每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这样我可以有多一倍的时间陪着你，看着你。现在呢，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就好像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好像有多一倍的时间想你，这样也就多了一倍的思念。”董然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校园里，无论是在食堂里，还是在自习室里，我总能看到许多的情侣，就好像我们高中时那样，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在教室里学习累了，就休息一会儿，醒过来时见到的是自己的意中人。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加倍的想你，好想你此刻就在我身边。”

　　苏粲抿了下嘴唇，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

　　“异地恋很辛苦，所有人都这么跟我说。我也会觉得辛苦，但想到我牵挂的那个在远方的你也同样牵挂着我，就觉得这些甜蜜远远超过异地恋带来的辛苦。因为你，我甘之如饴。”

　　苏粲鼻子有些酸胀。异地恋辛苦，旁观者知道，当局者更是一清二楚。可那又如何，她和董然的异地恋，甜远远大于苦。这几日的相聚便可以抵消掉前几个月的缺憾，还可以支撑着未来几个月的思念。

　　她也会在校园里看到很多情侣，也会在这时加倍的思念董然。

　　她偶尔也会羡慕那些情侣能够朝夕相处，也只是偶尔……

　　清月挂在天边，仍旧安稳地睡着，星星全都藏了起来，世界安安静静。

　　董然和苏粲两人皆是平躺着，盖着各自的被子。

　　董然的左手握着苏粲的右手。他的被角压在苏粲的被子上。

　　苏粲望着天花板，眼前是一片漆黑。她说，“阿然，这几天我很开心很满足。”这几天，和董然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她幸福感爆棚，平时毫不起眼的小东西也都可爱起来。

　　和他静度美好时光，是她现如今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董然也望着天花板，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他说，“阿粲，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很满足。”

　　世界安安静静，室内岁月静好。书本即将翻到另一页，故事即将开始新一章，月下携手的双影依旧执手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