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窗外似是起了疾风，有呼呼声响，庭院里被月色淡淡笼着的树枝开始簌簌作响，有几枝甚至都别在了窗子上，胡乱晃着黑影儿。

　　沈风眠突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何要来这一趟。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冷情决绝之人。当年她可以为了巩固儿子的地位，毫不犹豫地算计文慧贵妃和许氏，步步筹谋。

　　可如今这是怎么了呢？竟想为谋逆之子说上几句话。

　　窗外风声不止，她的心里莫名安宁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次平叛的首功之人是赵兊暄，所以她想为赵兊暄搏一个宽厚贤良的名声，毕竟求得一个稍好的结局，将来朝臣议论起来，也不至说平叛首功的太子殿下竟容不下一介竖子。

　　又或许是这些年见多了生者离世，她的心也开始柔软起来；再或许是更简单一些，她只是因为见到淑妃为了儿子苦苦哀求她，还有德妃也一改常态执拗地求她……

　　究竟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也不大能清楚了。

　　“刚刚太子来过，也为兊和求了情。”赵縕华已平复了刚刚稍显激厉的语调，微微弯腰，语气轻缓。

　　“是太子莽撞了，还请陛下见谅。”

　　“太子仁厚，你又教导的好，所以自小就关心维护弟弟们，此刻为亲弟弟求情，也是常理之中的。”赵縕华低低说了一句，转身走到窗边，神色兀地低沉，像是想到了很久远的事。

　　弯月斜斜地卧在天际，淡淡月光，笼在一点星子也无的天幕上，隐隐约约像是覆了一层有淡淡光泽的琉璃状瓷釉，巨大的天幕显出一种清冷的灰蓝色。

　　“太子终究是太年轻，现在仁厚一些其实也并无关系，但他终究是要学会越来越心硬，越来越心狠的。”

　　沈风眠倏地明白，赵縕华是想起了当年和淮王缠斗的他自己。

　　乾元年间的那场“淮王之乱”，是身为太子的赵縕华亲手了结了淮王，人人唾骂淮王狂悖罔上之余，也有人暗暗说想不到太子如此仁德之人，对待亲兄弟也竟是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

　　可他们嚼舌根的时候，哪里细想过，明明就是淮王先为了权位泯灭了心智，不遗余力地陷害算计其亲兄长，手段之狠厉，又何曾顾及过一丝一毫的手足之情？

　　“有陛下悉心教导，太子会成长为您期待的模样的。”

　　前半句并没有说错，赵縕华对待赵兊暄，的确是悉心教导，功课学业，治国之策，骑射之术，都是他亲自过问，竭尽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拳拳培养之心。

　　沈风眠从前还说过，陛下每日为朝堂之事忙的不可开交，可还要挤出时间亲自指点赵兊暄，是不是太辛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