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午军训完回去，大家都在求雨，刘然把摆在桌子上的其中一个手办拿出来，往后退一大步拜了三拜。
余温凑过来眼睛亮兮兮地问：“刘然，你拜的什么啊，好使吗？”
刘然清清嗓子，郑重地介绍道：“放心，我拜的雨神，指定能下雨。”
他小时候经常拜，反正有应验的时候，快则几天，迟则十天半个月，总能下雨。
“那我也拜拜。”余温照刘然刚才的样子，内心无比虔诚，就差给他供点心了，只要能下雨，比啥都好使。
距离两点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又像上午一样刮起了风，整个天都暗沉沉的，在乌云的笼罩下太阳似乎依旧不甘心，天上都是黑云却仍有光线照进来，照得周围的事物更加清亮。
清亮得有点不真实。
余温在阳台上趴了十分钟，才看到学校外面的大马路被雨水打湿，又急又快，空气里还有雨水的味道。
但学校里面一滴雨都没有，而且这雨一点也没有要飘过来的意思。
余温揉揉眼睛看了好几遍，确定没看错才不可思议地说：“北朝，你敢信吗，我们学校可能有结界。”
一种可以阻挡下雨的结界，完全违背了自然科学。
卫北朝犹豫了一下没忍住，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揪着余温头上翘起来的那撮头发，然后绕在指间，“我不敢信，但是不得不信。”
真的只有他们学校没下雨，一滴都没下。
走廊里传来好几个口吐芬芳的声音，中间夹杂着詹泽颇有些惨烈的叫喊声。
不过转念一想，教官那边应该下雨了，只要他们不来，照样无法军训。
直到程教官吹响了口哨让他们站军姿，然后训斥道：“动什么动，还动，打报告了吗！”卫北朝依旧没反应过来。
他们也太敬业了！
程教官笑了笑，左手叉着腰，右手拿着大喇叭喊：“虽然下雨了，但是连长说不能耽误你们军训的进度，让我们冒雨来训练，一来学校，诶，巧了，没下雨，感动吗？”
尤其是‘巧了，没下雨’那几个字，程教官喊的声调转折，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六班同学泪流满面：感动，不敢动。
王子希站在操场上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学校外面不远处还在下雨，心情无比复杂，逼得他都想吟诗作赋：“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什么日出什么雨？”
余温觉得挺熟悉的诗，绕在嘴边呼之欲出，想了一下说：“东边日出西边雨。”
这句诗正好说在王子希的点儿上，“诶对，就这个，唯有吟诗一首，方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真他妈绝了！
这雨还不如不下。
一直到军训检阅的时候，也没下一场像样的雨。
本来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余温还会看看天气预报，现在也看开了，就算预报有雨也不会下的，斗不过成千上万的学长学姐天天种太阳。
上次那场“东边日出西边雨”在学校里流传了好几天，都快成神话故事了。
元宁理工大学的军训检阅流程很简单，七点半提前过去练习走几遍过场，九点正式开始检阅。
操场距离宿舍有点远，走路要十几分钟，余温他们宿舍来的早，六班目前到场只有他们四个，还有几个刚出食堂，在班群里显示又一次在包子里吃到了头发，目测这次的头发所有者是一位女士。
余温正在划拉手机和余晖聊之后上课的课程，所有的书都是学校统一发放，说是明天就去领书，大概有三十多本。
余晖让他最好带一个行李箱过去。
一个高壮的男生和同学在余温前面打闹，倒着往后退，狠狠地往后撞了一下，余温眼看着手机飞了出去，自己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在卫北朝的胸口上。
卫北朝闷哼一声，接住了余温，胸口被撞得生疼，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了好几块。
胖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摔得挺惨，心里正得意，让他们上次和他抢包间，活该把手机摔得稀巴烂，还指着余温鼻子喊：“瞎啊，往我身上撞！”
余温差点被气笑了，分明是这个人撞的他，还恶人先告状，真当他是什么绝世圣人了：“你是脑子不好吗？”
不过余温的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说出来的狠话没有多少杀伤力。
那胖子伸出手推推搡搡，明显是看余温软萌好欺负，他的手刚碰到余温肩膀，就被卫北朝一把抓住。
卫北朝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是生气了，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厚厚的皮肉凹陷进去，捏得对方手腕通红。
他小心翼翼想结交的朋友，凭什么任人欺负，要欺负也应该是他来，别人碰不得。
卫晋南在不远处的帐篷里遮阳，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对面剑拔弩张，看卫北朝那架势像要跟人家打一架。
“哎，那边的，干什么呢！”卫晋南拿起桌子上的红马甲，利索地套在身上，边喊边往卫北朝那边走。
辅导员一过来，马上有人走过来打圆场，捡起余温掉在地上的手机擦了擦灰，笑着递过去：“没事，只是碎了层膜，我们班李瑞就是脾气暴躁了点，我作为班长给你们道歉，你看换个膜要多少钱，我给你赔。”
余温歪着头仔细看了一眼，他认识这个满脸笑容的人，是同专业三班的班长汪诚，至于李瑞他也知道，是上次聚会抢他们包间的人。
上次是无理取闹抢包间，这次又来撞他，这些人还没完没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得军训检阅了，现在不是打架闹事的时候。
余温倒也不计较，笑着说：“没关系，我重新换个屏就好了。”
卫北朝冷着脸，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冷酷无情，语气不是特别好地说：“不会走路就带回去给他安排个轮椅。”
王子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他记得上次卫北朝说余温不会走路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挽着他的胳膊走了一路。
这么一想，这个李瑞实在可怜，王子希豪气冲天，拍了拍自己的兜，尽管什么都没有，但就是底气足，“如果没钱的话，我王总给你捐。”
“你们！是他挡我的路，还有他，还掐我……”刚才李瑞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卫北朝扭断了。
还没等李瑞说完，汪诚连忙把他拽了回来，打圆场说：“别胡闹，马上军训检阅了。”
卫晋南走过来看到汪诚的做法倒还好，识大体又知进退，随便说了他们几句就回帐篷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汪诚这个人。”刘然看着汪诚和李瑞离开的背影，甚至觉得李瑞比汪诚还好一点。
“为什么啊，我觉得他挺有礼貌的。”王子希不明白刘然的话，一直笑嘻嘻的人怎么会不讨人喜欢，这不是乐观开朗的优秀品质吗？
卫北朝看了王子希一眼，眼神里是一言难尽的嫌弃，“你傻。”
汪诚这个人三言两语就占了上风，如果不是辅导员过来，他才不会上来打圆场，而是在旁边默默看热闹。
几句话以退为进，明明是李瑞的错，他们也不好追究到底，抓着不放，甚至在辅导员面前表现了一番。
余温笑了笑，并没有丝毫气愤，说：“我知道，汪诚从一开始就在足球架那里看热闹。”
卫北朝倒是没料到余温会知道，刘然是凭直觉，而余温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却不以为意没放在心上。
“怪不得我爸也总说我看事情不透彻。”王子希懊恼地捶胸顿足，像只大猩猩，又扭头看向余温说：“我本来以为你会眼泪汪汪哭唧唧，然后说嘤嘤嘤人家痛痛。”
毕竟被正方形的李瑞撞到，肩膀肯定会很疼，那么大一只，光重量都是余温的两倍还多。
而且余温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可爱爱奶乎乎，一拳就能打哭的那种。
余温抬起胳膊把王子希揽过来，拳头攥得咯巴响：“你可以感受一下，我能不能一拳要你猪命。”
“手下留情。”王子希把余温的胳膊拿下来，放在旁边的卫北朝脖子上，然后躲到刘然身后。
操场铁栅栏外的学姐们：这是什么美好的人间理想啊！
四个小帅哥，虽说相比之下有一个长相较为普通，但是模样也端正，这届大一的颜值真是没得挑。
还有刚才叉着腰的那个辅导员，早就被圈粉了。
六班同学到齐以后在操场上练习踢正步，每个班都要走几遍过场，免得到时候出错。
自动化一共十个班，六班在中间，等前面智控的方队走完之后，他们再跟上去。
电气与信息工程学院的院旗迎风飘扬，在操场上挥洒过的汗水和辛苦仿佛就这么被抚平了。
六班同学一个个激动得不行，军训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可是想想又觉得有点难过。
以后再也见不到骂他们三天不重样的程教官，也会忘了操场上那片被揪秃又东拼西凑补上的绿草坪。
神游之际还没来得及缅怀过往，就被程教官一嗓子喊了回来。
“快到我们了，六班的，全体都有，起步走！”程教官领着他们绕到所有方队的后面，随时准备上场。
程教官一个个地给他们整理军训服装，等整理完最后一个同学才说：“这次检阅我不能给你们喊口号，自己喊得洪亮一点，喊出我们的气势，谁抢拍了走不齐的回来挨个揍一顿。”
全体同学：“是，教官！”
六班同学差点忘了，下午程教官还要带他们火灾现场模拟演习。
随后所有教官连同程教官一起，都到检阅台后面准备，他们之后还有节目要表演。
王子希期待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说：“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林子航：“别提了，我也紧张，手心都冒汗。”
马厚杰连忙安慰说：“没事别紧张，照我们平常训练的时候来就行。”接着又安慰自己一遍：“千万别紧张啊，啊……我也好紧张。”
真正上场踢正步的时候，别提紧张不紧张了，除了口号和动作，什么都想不来。
卫北朝和余温作为军训标兵，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动作整齐划一，标准无错，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六班方队简直是全场人气最佳，甚至操场外还有举着卫北朝和余温名字牌子的粉丝团。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军训检阅硬是变成了追星现场，刚出场把六班同学吓一跳，还好他们心理素质强脸皮也厚。
王子希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我操，谁踩了我鞋？”
早知道就应该拿绳把鞋绑在脚上，他妈的这鞋要掉了，待会儿飞出去怎么办！
后面的詹泽：“兄弟，对不起，你坚持住。”
王子希使劲儿用脚尖巴着鞋，就怕踢着正步鞋飞出去，嘴里用尽了力气喊口号。
卫北朝和余温作为六班的排面，不负众望收获了一大堆粉丝，不分男女全部俘获。
就连余晖都抽空过来观看，拿着手机连拍了几十张照片。
六班同学踢过正步并没有散，而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仍然小声喊着“一二一”绕到队伍后方站好。
王子希这会儿才来得及把鞋穿好，他脚趾头都麻了，还好鞋没飞出去，不然他得扒了詹泽的皮。
卫北朝看着操场外面举起手机的人从南排到北，觉得有点夸张，抿了抿唇说：“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里面的新生为了纪念从白到黑的军训过程拍几张照片就算了，外面这群早就军训过的学长学姐还拍什么，今天怎么不是来吃冰棍了。
余温凑近他耳边笑着说：“在瞻仰你的美色。”
王子希“啧啧”赞叹几声，不愧是他室友，踢正步之前就看到那些写着卫北朝和余温的牌子，还是那种带七彩小闪灯的，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想的啥，能闪烁出来什么色儿，但看起来很有气氛。
有的更夸张，还拉大红横幅，不过这会儿都被保安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