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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难缠

整个地宫的构造,呈圆郭状,像是一张圆脸,两只耳朵就是耳室,双遥相对应,形成为鸳鸯火锅状。

  绕圆郭是一条甬道,中间空白的巨大空间,就是老玄三进三出的迷宫所在,老玄又根据对华容道走向的记忆模模糊糊画了条路线出来,但现在没有实物参照,准确性还有待考证。

  老玄话不着调,一抹哈喇子道:“像啊,真是像,这不就摆着热腾腾的火锅么,全是火辣辣的牛肚、鸭肠……”

  一听老玄说话,突然饿得慌,可一想到这处境,又食欲全无了。

  我拉着老玄蹲在“火锅盆”边,我对老玄说:“这东西不是火锅,这玩意就是马蹄阵,两头无限接近,但就是碰不到一起,精巧的处置让闯入的人不停迂回转圈,直到活活累死为止。”

  老玄听了,竖起大拇指,“古人的境界就是高啊,只可惜不研究飞机大炮,专用在弄坑害人的机关上……”

  起初那条狭长的甬道,应该布有触发类机关,凶尸第一次露面时,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启了,接着我误打误撞冲了进去,此时,整个甬道又悄然闭合,同时开出另外一道门户,引导老玄和白毛狒狒进入了马蹄阵中心的空白区域。

  而我在被困甬道的所有时间里,就在老玄所在的迷宫边缘兜圈子,又因为光线不足和圈极大的缘故,误以为甬道是一条直线。

  如果说老玄和白毛狒狒在火锅盆里,那麽我始终就在盆的最边缘,现在想起来,仅是在马蹄阵里兜圈子,绝不会有那样大的消耗,应该受到了某种特殊物质潜移默化的影响,才会不堪疲惫。

  至于那显示十砖之距,就是机关运行的暗墙之数了,整个机关闭合之后,门户会随机出现,大概因为重力或者其他某种原理,敞开的“生门”绝不会出现被困人的视野之内。

  老玄听了这一大段分析,气色又不行了,半闭着眼躺在地上休息。

  我看着老玄摔碎的手电,估摸着还有电,用小刀两两拆了,胡乱装在一起,

  经过一通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努力后,手电终于亮了起来,刺眼的白光一时之间耀得我们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适应下来。

  我们四目相对,愣了一下,又都忍不住笑起来,我们都太惨了,估摸着这模样上街乞讨,连碗都用不着。

  只可怜老玄这一笑,又剧烈咳嗽起来,牵动着伤口止不住渗血,加之本就失血过多,骤然间已是惨无人色,如果不是还有一声重过一声的的喘息,活脱脱一死人。

  老玄笑着笑着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我见老玄一口气出多进少,还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我察觉到地面有了些暖意,估摸着在凌晨左右,老玄这个样子也不便行动,索性关了灯,挨着老玄躺下。

  我虽然不放心,可我实在太困了,一闭眼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漫山遍野的果蔬美味至极。

  山林的空气里传来阵阵奇异幽香,我察觉到这股气味,有一瞬间的疑惑、苦恼,再一闻,忍不住惊叫一声,这不是禁鬼坟里铜甲魔蛛的香气么。

  无数果子里钻出一只只铜甲蜘蛛,吐出的丝又细又长,在太阳下闪着耀目光芒,这时天边刮起一阵清风,无数的蛛丝被带动起来,卷杀一切有形之物,所过之处,飞鸟树木都成了稀碎。

  密不透风的蛛网,隔绝了空气,还没近身就能感到一阵窒息,我用尽全力挣扎着,惊醒了。

  我坐起身,松了口气,原来是被老玄摁住了口鼻,老玄到底是有军人的警觉,身受重伤还能先一步醒来。

  我细一听,由远及近传来的“咯咯咯咯”声响。

  老玄见我察觉到了异样,扶着我自地上爬起,这个时候,“咯咯咯咯”蛤蟆叫已经很近,透过空气中传来的腐臭味儿,能确定是白毛狒狒跟来了。

  我和老玄不敢说话,比比划划手忙脚乱,最后不约而同,看向半掩着的石棺,我们翻身躲进棺材,但觉内部空间奇大,齐肩平躺好不拥挤,可那棺材板又厚又重,从内部想要合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白毛狒狒已然到了墓室,携着腥风恶臭,一蹦一跳,力似千钧。

  我门秉承着好男不跟凶尸斗的原则,躺在棺材中一动也不敢动,那可臭味实在上头,让我们不得不压制住呼吸。

  白毛狒狒径直在石棺材外站定,随后就传来一阵毛骨悚然撕吮声。

  那茹毛饮血的动静,即使隔着一口棺材,还是让我骨子发寒,棺材外不就是那只死去的鬼脖子么?

  我是又惊又怕,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我们悲天悯人,都暗自祈祷白毛狒狒吸尽了鬼脖子血肉,早早离去,不然与老玄的下场,只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值心惊胆战之际,似乎什么东西掉进了石椁,险些砸中老玄脑袋。

  我伸手一摸,吓得腿肚子打转,居然是半块湿漉漉的天灵盖!

  我听说吸食人血的僵尸不可怕,生啖脑浆的家伙,才是近妖的存在。

  我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小腿忍不住一抖,发出了一些声音,我心一揪,暗恨不已。

  棺外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唯有我们的喘息彼此可闻。

  老玄握了握拳,意思是先发制人,我心怀一丝侥幸,不敢与之正面冲突,怎知,那白毛凶尸一把掀了棺材板,直挺挺就躺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压了在我们身上。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僵尸会以陵为巢,墓为穴,棺为寝,我暗暗叫苦,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懊悔。

  那白毛狒狒,身形魁梧,比我们都要高出一截,这家伙身如钢铁铸就,被这一压,顿时觉得肺都快炸了,这个时候,偏偏又不敢大口喘气,一时半会想要在挣脱恐怕也不容易,这时间要是一长,非得给活活压死不可。

  我们都还没活够,要是被一个“死人”拉做了垫尸底,那可太亏了。

  我们正准备强行推尸出棺,怎知老玄的手机电量耗尽,传出一段关机铃声。

  这声音来得很是突兀,我想也没想,就把手机向外一扔,只是万万没想到,手臂被压得麻木,使不上劲,撞在内壁上又弹了回来。

  我知道如果任由手机摔回棺材,那可真是在劫难逃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右脚,使出一记回扣倒踢,手机应声飞出,摔在地上啪啪作响,白毛狒狒一踏棺材,猛的追了上去。

  老玄得了空闲,翻身出棺,我却因半个身体麻木,一连几次都没能跨出去,反倒被棺材板上的驳杂线条,给当场镇住了。

  只看历经千年,不曾丝毫消减的赤艳笔墨,画以五行术法凝练而成的炼尸阵,相传极致处的手段,甚至能赋予世间死物生命和智慧!

  老玄见我久久不动,忍不住拍了拍我,这一下惊动了白毛狒狒。

  如果早知道这家伙,会躺进棺材小憩,就算是血拼至死,也绝对不会躲起来。

  我吹灭了火折子,打开手电扫了眼阵图全貌和白毛狒狒,这一眼就发现白毛尸,发生了某种褪变。

  这个时候,来不及细看,白毛狒狒不惧强光,发出“咯咯”怪叫,舍了最近的老玄,反倒一巴掌向我削来。

  我虽然无比慌乱,可也心知这家伙势大力沉,不敢缨锋抗衡,顺势在棺中一躺,险而又险避过。

  那白毛狒狒一掌落空,复而刚猛异常,一只利爪搭在棺材上猛的一抬,竟是将这不知道多重的石棺翻动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这头白毛狒狒经历了什么,不过却清楚先前这头白毛尸,没有这样的力量,否则绝没有机会在它手上活过片刻!

  我被这一翻,自石棺中倒腾了出来,那棺身也滚下浮云台,朝着老玄砸去,老玄纵身跃过,抬起猎枪就轰了出去。

  那白毛狒狒挨上一枪,还是屁事没有,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是那里不对劲了,他娘的,这东西竟然有自己的思想!

  我连滚带爬,捡了地上的两只火把,会合了老玄,钻进甬道就往外面冲,我对老玄说,那家伙已经由行僵向飞僵转变,成为飞僵之后,纵跳如飞,力大无穷,收拾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我回头一看,心生怪异,那家伙竟然远远跟着,不急不缓,心头没来由的生起一股不祥之感。

  我被老玄领着,很快到了一架青铜水车处,水车顺着流水缓缓运行,而桌上的地图却没有了,散落在地上的琉璃珠子在手电光线的照耀下,折射出夺目光晕。

  我见那石桌被毁,有些惋惜,捡了颗“棋子”打量,那是一种类似于琥珀的晶体,浑圆饱满,巧夺天工。

  只是越瞅越觉得不对劲,似乎这样的珠子,在什么地方见过一眼,可一时间死活想不起来。

  我被老玄催促一声,这才回过神来,我见老玄正在鼓捣那石桌,对老玄大加褒奖道:“你当初不读书,还真他娘的可惜了,你这样的脑子随随便便攻个研,毫无问题,你说我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

  老玄听说青铜水车,极有可能是机关运行的枢纽后,就打算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能够让青铜水车停止运转,那么变幻莫测的马蹄阵,自然就不攻自破了,再不用老老实实闯一趟左边的龙潭虎穴。

  可我见到那石桌被毁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通过石桌来解开马蹄阵运行的规则,因为仅剩的刻痕上,竟残存着384爻之一。

  我和老玄滚动石桌,硬生生地将那巨型水车给生生卡住,一连撞碎了几片水车叶片才勉强止住,可两者相比之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那石桌虽然暂时卡住了,可由于没有多的借力点支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这个时候,那白毛狒狒也到了,我和老玄苦笑一声,溜进了马蹄阵入口。

  我们进了甬道,果然发现机关停止了,一面转动到一半的墙面,正活生生地停在那里。

  一切都是出乎预料的顺利,可我没看见白毛狒狒跟来,反倒有些担忧,逃亡路上,忍不住问老玄:“那家伙明明有机会追上我们……”

  老玄想也没用,沉声道:“钓鱼。”

  我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心里准备,还是打心眼儿里难以置信。

  尸变容易,可要让尸体产生灵智可谓难如登天,众所周知,人死去之后灵魂会离肉体而去,徒留一具躯壳供后人凭仰,脱离肉体的灵魂,大多会消散于无形。

  而极个别在特殊的条件下,灵魂不但没有散去,反而随着时间的累积拥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手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

  鬼也分善恶也分种类,这其中的门道若要细说,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清。

  而通常遗留在凡尘俗世的皮囊,是绝对不可能诞生出智慧的,至于凶尸扑人,是受到活人惊扰后的本能反应,自然是算不得智慧。

  我想起石椁内刻着的五行道术,又惊又奇,可钓鱼之说,实在耸人听闻,白毛狒狒是驱赶我们,来引诱那些鬼脖子了?

  这也解释了白毛狒狒,明明在棺材中发现了我们,却不下手的原因,我越想越觉得有理,脚下却也下意识加快了速度。

  我胡乱想着,却不知老玄突然停下,一个没留神就直接撞了上去,不巧正中泪腺,我揉着睛抱怨道:“你他娘的倒是走啊,那桌子不知卡得住几时,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老玄却不言语,只是接过手电,指着一扇半开着的门。

  我见那门后没有什么东西,心生疑惑,随口问道:“不就是扇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机关还不能有两个出口了?”

  老玄“害”了一声,喟然长叹道:“一道题可能多种解法,可华容道的正确排序,只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