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今夕何夕
“她这人死心眼得很，葛沁欣给她编了几天头发，可能还帮了一些其他的忙，她对葛沁欣肯定是有几分感激的，而葛沁欣那边可能又说了些这丫头不会回绝的话，就只好和人家一路玩着。比赛的事，她是知道对我不利才和我换的，估计是觉得自己应该比我能应付，至于瞒着葛沁欣，是既不想我受伤，又不想让葛沁欣觉得是背叛。”
“感人。”刘澍不咸不淡地说，讽刺夹在尾音里。
江依依早知道这种走感情路线的处理方式，刘澍是无法理解的，他只在乎取舍与终极目标。
这也许就是工科生与文科生的一大区别。
邵思琪斜了刘澍一眼，说：“大哥，有空多看点文学作品，这个世界上总有电路理论解决不了的问题。”
刘澍不置可否，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那彭彭也太傻了，她告诉我们，我们事先就找葛沁欣问清楚不就行了吗？”
“因为之前我们都没走到终点啊，我们都在同一个迷宫里兜圈子，计较谁更应该让着谁，生怕自己是那个在意更多，付出更多的傻瓜，就是不想向自己在乎的人服软，可事实上，就是因为我们都太谨慎，在这个迷宫里蹑手蹑脚地走，结果谁也没看见谁，就错过了拼出完整真相的机会。”
江依依温柔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都站在这个事件的结局了，可以俯瞰这整个迷宫，当然可以一眼看出其中最简单、最省力的那条了，可这就是人生啊。人类之所以只能是人类，就是因为我们只能被命运戏弄，而不可戏弄命运。好不好玩，这么一场精疲力尽的闹剧，我们赢了，也是肝脑涂地。”
刘澍转头回来，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三更半夜要在这里听两个学妹瞎扯，还是三人并排坐在路边的水泥地上，就像等着天亮就上班去要饭一样，但他对这一夜的印象，永远是深刻的。
“那就让彭彭自己来决定吧，我们尊重就好了。”邵思琪把头抵在膝盖上，今天真是累极了，为了不让葛沁欣有喘息和应对的时间，她们拼命地抢时间。忽而，她背脊一僵，小心翼翼发问：“要是我以后……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一天干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怎么对付我……”她那粉粉的脑袋哆哆嗦嗦转头打量江依依，江依依的眼里残存着精明的余烬。
她的目光落下来，凌厉一笑：“你试试。”
刘澍伸出一只手，利索地把邵思琪的头强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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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403的门，走廊里有隐隐说话声的瞬间，江依依就睁开了眼睛，她一向容易醒，有顾虑的时候，睡眠更是清浅。
她缓缓翻个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是凌晨三点，她给彭彭发消息：“情况怎么样？”
过了好半天，彭彭才回复过来。
“好难啊，左手打字。”
江依依松了口气，指尖飞快：“要休息好几天吧？”
“一个星期后去拆线。”
江依依呼吸一滞：“会留疤吗？”
“医生说看个人的恢复情况，没事，家里有钱，做个去疤痕也行。”
江依依蹙起眉头，看来留疤的可能性很大，她已经都想好了。
“好好休息。”她只能如此说。
“依依，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呵，我记得之前彭某人脾气挺大的啊。”
“现在不行了，她残废了，她需要有人代抄笔记。”
“亲，这边为您推荐邵思琪牌专业笔记神器呢。”
“这你可就不够意思了。”
“第一天认识我吗?”
彭彭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发来消息：“真奇怪，你这么差劲，我还是喜欢和你玩。”
“好吧，你也还行，明天我去找你拿笔记本。”江依依的眼睛终于被暖色覆盖。
彭彭也终于放心下线了。
江依依原本也准备睡觉了，可翻来覆去，明明身心疲惫，大脑却异常兴奋，只好在黑漆漆的床帘里玩手机，把某个人从列表里找了出来。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个表情包已经发送了过去。
下一秒，就是那人的回复：“又失眠了？”
江依依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半，他是没睡，还是已经起床了？
“你在忙什么？”她幽幽地问。
“看资料。”
“楚陶然，你以后不会是秃头吧。”这夜熬得太狠了。
“不会，我是个种得起头发的人。”
“金钱是万恶之源。”
江依依打上这句话，带着一腔嫉富之情，死心塌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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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蒋酥早早醒来了，轻手轻脚，昨天听陆绒葭说葛沁欣晚上好像被人打了，她有些心惊，想早点去表达一下关心。
陆绒葭是葛沁欣的室友。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动作一顿，她感觉江依依那边似乎动了一下，但仔细听，又什么动静也没有，就默默爬下床开灯，洗漱去了。
出了谭香3幢，蒋酥打算先去就近的食堂，顺便给葛沁欣带一份早餐。
已经入秋，天色亮得晚了些，一阵一阵的冷风剐蹭着她的脖颈，其实中午就会温煦些，但在秋季就是如此，在日光尚且昏沉的早晨，寒意永远是另一种风格的凛冽。
走在宿舍区南边的小白桥上，蒋酥看到栏杆一侧，一个高挑的身影静静倚靠在上面，是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
墨色的发丝在风里飞扬，他微微低着头，墨镜反光熠熠，露出的半张脸，清俊闲逸。一件白衬衫，外罩黑色修身风衣，窄窄黑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一只黑色短靴懒懒脚尖点地，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这样慵懒而随意的姿态，让蒋酥没由来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熟悉，似乎和某个人很像。
“蒋酥？”
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收回目光，惊讶回头。
“真的是你啊。”来人温和地笑了笑。
“焦客学长。”蒋酥点点头，她与葛沁相差无几的柔顺发型，在晨风里飘了飘。
上次见到焦客，还是在图书馆，看到彭彭和他在一楼办理借阅手续，就打了声招呼，只知道他是校会新闻部部长，和江依依很熟。
“怎么这么早？晨跑吗？”他温声问。
蒋酥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擅长，很不擅长。”
“哈哈哈，有兴趣的话，循序渐进着练练就好了。”他穿了件白色的牛仔外套，“对了，彭彭好像昨天就回宿舍了。”
“啊……好像是的，我看到她把鞋子脱在宿舍外面了，学长是去找她的吗？”
“不了，当晚就能回来我就放心了，昨天看到那场面，一直担心会很严重，她昨天一定回来得很晚，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么早打扰她也不好。”焦客礼貌一笑。
“哦，好的，那我回头见到她，转告她一声。”蒋酥又点了点头。
“不用麻……”
他目光一凝，直直穿过蒋酥的肩头，钉在了白桥上的青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