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宛在水中央
他打开冰箱，从上扫到下：“只有鸡蛋了，哦，还有一块牛肉。”
“蛋炒饭！蛋炒饭！蛋炒饭！”
他回眸，在笔直的冰箱门边露出一张分明的脸，冰箱里的光，把他的五官点染得温柔，每一条线，都像鬼斧雕琢，浓密的睫毛里含着一双墨玉似的眼睛，里面倒映出客厅一角。柔软的灰色沙发上，一个巧笑嫣然的长发女孩抱着色调梦幻的独角兽，盈盈对他吵闹，蓬散的卷发也藏着无边笑意。
连她头上微乱的大波浪弧度，都是那么可爱。
“好。”他转脸对着冰箱，温柔地笑了。
“我来观摩。”
“去玩电脑。”
“不行，我要看。”她站在地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找到拖鞋，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楚陶然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站远一点。”
“站远了看不明白。”
楚陶然切牛肉的刀顿了一瞬：“要看明白干什么？”
“想学。”她抓起一片刚刚切好的熟牛肉，塞进嘴里，美滋滋嚼起来，好吃，香料的味道不轻不重。
楚陶然眉目转动，看她一眼：“去洗手。”
“好啦，我不吃了。”她耍赖地摆摆手，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待会儿趁楚陶然不注意，再偷吃一个。
如同小孩子的坏习惯，喜欢的就是偷尝的兴味，一旦被勒令先洗手，就觉得无聊了。
楚陶然默默切下一片，拿起来，送到了江依依嘴边。
她立刻美滋滋一口咬上去，撅着嘴把酱香四溢的牛肉卷进口中，心满意足得直哼哼。
楚陶然先把牛肉块切成片，然后累在一起切成粒，切好装盘，动作娴熟。
看着简单容易，不过几秒钟的事，但自从江依依有了实战经验，它也不是像看起来那么容易，楚陶然切的牛肉丁大小整齐，就像从方格纸上取下来的一样。
他把蛋液倒进锅里，就像在倾倒一件艺术品，柔滑蛋液如黄色丝绸般垂落到锅底，他有条不紊地运起铲子，锅底的蛋仿佛能读懂楚陶然的心思，随便几下就形状规矩了。
她佩服地看着稳稳操持蛋炒饭艺术的楚陶然，五体投地。
楚陶然云淡风轻熄了火，关掉了吸油烟机。
江依依点点头，原来也可以这么简单。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蛋炒饭，楚陶然是标准的举止得体，一心一意好好吃饭。
江依依看他贵公子样的吃饭仪态，从小看到大，还是那么优雅怡然。
但有一种人，偏偏喜欢向止水如镜的湖面扔石头。
“三三，我觉得你的牛肉比我多。”
楚陶然抬头看她。
“你是不是故意把牛肉多的给自己，牛肉少的给我？”
“我又不是你。”他说。
“你的牛肉就是比我多。”江依依不依不饶。
楚陶然放下餐具，轻巧地放在碗边：“那请问，多了多少？”
她板着脸把手往前一伸，表情竟有一种清官断案的正直：“五个。”
楚陶然看了她俏生生的五根葱白手指好一会儿，低头在自己的碗里，认认真真挑了五个牛肉粒放进她碗里。
她满意地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楚陶然，就像出门收保护费的一方恶霸，欺负了人，抢到了东西，心里快活起来。
江依依低头开开心心吃蛋炒饭。
“食指上的烫伤是怎么回事？”楚陶然冷不丁问。
呛了个牛肉粒，江依依猝然咳嗽起来，一张脸顿时红里透白。
楚陶然蹙着眉给她拍了一阵后背，拍完，目光沉静地等候着江依依。
手肘支在餐桌上，他十指交握，下巴搁在手上，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不急不躁等着江依依的说法。
“上次去朋友家，玩了一会儿厨房。”江依依低着头，拿面纸擦擦嘴，想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看了楚陶然的架势，又下意识感到底气不足。
静静看着江依依僵硬的动作，那必然不是一个女生的家，楚陶然开口：“我可以细问吗？”
江依依看他一眼：“你问。”
“你觉得让你进家门，是代表了什么意义？”
“朋友的话，是当真心朋友了。”
“那我带你回家呢？”
“你不是从小就带我回家吗？”她眨眨眼睛，她从小就跟着楚陶然回家。
楚陶然望着她笑了笑：“你避而不答，我也知道你明白。”
“我不明白。”她习惯性想转动筷子，但忍住了。
“江妖妖，你是一个只愿意对我明白的人。”
楚陶然那双只看向她的眼睛里，安静地卷着仅有她才能发现的波澜。
她低了头：“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所以你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的我，发生了什么事。”江依依吃不下蛋炒饭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想说，也许你知道了，就再也不想和我有关了。”她闭了闭眼睛，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也许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坦然地讲出来。
她并没有认为楚陶然一定不会介怀的自信。
楚陶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发现江依依微微一颤，终是不忍心逼她，只说：“不想说就不说了。”
他看看江依依藏在袖子里的手，问：“上过药了吗？”
江依依点了点头。
“先吃饭吧，吃完耐心听我说一些建议，可以吗？”他只是有些不放心。
“不，不可以，我感觉你要像我妈一样，给我讲一大堆外地求学、粗心大意的女大学生如何去所谓朋友的家，然后惨遭意外的血淋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