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照临下土

理发店如今是空旷的，但这五个大个子男人一进来，顿时就显得逼仄，仿佛昨晚的纠缠就只是为今天的五人腾地方而已。

　　刘桂梅站在里面，全然没有了昨晚的有恃无恐，神色微有狼狈与卑微，在他们面前，她显出几分瘦小与可怜。

　　西装男人有如在自家客厅，转了一把理发转椅，悠然自得地坐下，翘起二郎腿时，有如被刀锋劈出的笔直裤腿冷冷架在刘桂梅的面前，皮鞋反光毫无温度，西装上也反射着耐人寻味的光泽。

　　“坐。”他摘下口罩说话，上半张脸仍然隐藏在帽檐下，只露出青色胡茬。

　　刘桂梅晃了晃，战战兢兢在对面的旧沙发坐下。

　　沙发不干净，都是给等候的客人坐的，平日打扫也是表面功夫，污痕早就去不掉了，气味也难闻，坐上去一点弹性也没有，不过此时的刘桂梅无暇顾及此处。

　　四个打手毫无顾忌地出手，随手掀翻店里仅有的陈设，就一屁股坐了上去，有一人坐在矮柜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拉扯自己的手套，有一人背靠着玻璃移门低头盯着自己鞋子，还有一人反手撑着跳坐上放理发工具的台面，将上面的东西一股脑掀翻在地，而刚刚那个开门的人，始终一言不发盯着刘桂梅。

　　“生意好吗？”西装男人开口，如家常话般亲切。

　　“就……就这样吧……”

　　“一个月多少钱？”他摘下了手套，点燃了一支烟，悠然吞云吐雾起来。

　　“三四千……”

　　“一个人？”

　　“对……”

　　“还行。”这似乎是体贴的安慰。

　　接着就继续抽烟了。

　　刘桂梅缓缓看过这五个人，也选择了沉默。

　　一根烟将近尾声，西装男人猝然发出一声轻笑：“三四千养得起一个孩子吗？”

　　刘桂梅脸色一僵：“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还是看你。”他青色的下巴皱了起来，有如一张小小的鬼面。

　　刘桂梅已经抠坏了指甲：“我肚子里的，可是陈先生的亲生孩子！”她立刻捂住了肚子，破口大吼，这个孩子，那男人一定会要。

　　“亲生孩子？”西装男人仿佛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手里的烟灰也簌簌掉落了，昏暗房间里，烟灰近乎于刺目的白色。

　　“你可能还不知道，先生的意思是，他和太太的孩子，才是亲生孩子。”西装男人一字一句地说。

　　刘桂梅脸上刚刚吼出来的血色顷刻消失殆尽，她一下攥紧腹部睡衣：“不可能！一定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骗陈先生！他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那个女人三年了都生不出，是怀不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