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谓约定，是种说忘就忘的东西
狼人？
维斯有些震惊，他看向老师，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故事。
不过索姆恩只是默默地走进地下室，没有理会学徒的好奇心，甚至没有理会身后的学徒是否跟上自己。
随后，维斯平复了情绪，默默地跟上了老师。
数百前乔克骑士在这个村庄里到底做了什么？如果狼人被埋葬在这里，那么墓园的地下墓穴中埋葬的又是谁呢？这些谜团在前方是否有答案，维斯不是很确定，但前方的发现一定能够证实老师所说的是真是假——尽管老师从不说谎。
维斯跟着老师身后残留的微光踏下了黑暗的阶梯，来到了地下室中。他开始回忆起过去耳闻的那个故事的尾声：骑士的慧眼戳穿了商人的真身，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斩杀了那个商人。等到夜晚，所有村民都见到了，在月光下，商人的尸体变成了狼人。在那之后，狼人被村民们挂在木架上，直到地下墓穴和乔克骑士的雕像完成，被送到了地下墓穴中去。
如果故事是真的，那几乎不会有人有机会把狼人的尸体运到森林中来。那是被村长记录在书上并代代誊抄保存的故事，没有那么容易失真。
在巫师手背的光芒照耀下，这个地下室显出了它的全貌。
位于地下室中央的石棺前，摆放着一具兽骨，看上去是完整的花鹿骨头。石棺的四角各有一个半人高的石柱，上边放着燃尽的火盆，里面是燃烧过的灰烬。在石棺的正前方，墙壁的凹槽之中，还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维斯难以认全的古代文字。这里不像是狼人应处的坟墓，倒像是某个爵士的窀穸。
维斯再次看向老师，希望能够从老师那里得到答案。
索姆恩走向石碑，然后用手轻抚，希望将上面略有模糊的字体变得更加清晰。接着，他从石碑的开头开始读起，将古代文字转换成了维斯也能听懂的语言：
“里希历387年，奥雷里斯死于愚民的铁叉与石块。”
“我亲爱的儿子，奥雷里斯……他是那么的聪明，勇敢，机敏，以至于我对他……这导致了他的身死，令我倍感悔恨。”石板上的古代文字并不工整，这让索姆恩不能念出所有的文字。
“奥雷里斯出生于里希历360年，他自幼就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天才……”
索姆恩突然止住，不再念下去，说：“无聊的生平。”
他沉默着看完了接下来的内容，终于，在最后一段再次有了声音：“愿我主降下神罚，让那些愚民死于睡梦之中；愿我主慈悲，让奥雷里斯在祂的国里永享安宁。”
“安萨摩斯的忠仆……”
“奥雷里斯，那是精灵的名字？”维斯直到索姆恩看完碑文才发话。老师不喜欢在做事时被人打扰。
“没错。”索姆恩现在心情很不错，“林中精灵，还是逐月巨狼的信徒……那么他很可能拥有狼化的能力。”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我从没听说过狼人的故事里还有精灵的存在，他们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这碑文的作者大概和那篇故事的作者是同一个人，他在碑文里说过，那些愚民识破不了他们的障眼法。”索姆恩不假思索地说道：“石棺里应该就是作者的儿子，奥雷里斯，也是真正的狼人。”他对这个结果早有猜测。
“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索姆恩转身，手背上的光线刺得维斯闭上了眼。“我去过墓园了，那里没有狼人。”说罢，手背上的光源又在索姆恩的一段轻声吟唱之后，浮在了半空中。
“让开。”索姆恩的双手顶住棺盖，试图将棺盖推开。不过石头棺盖过于沉重，面对巫师的全力施为也能够纹丝不动。
维斯有些感到意外。老师凭借巫师之手应该能做到很多事，包括但不限于推开沉重的棺盖。
他后退两步，借着光源，他发现了棺盖上的秘密，他提醒老师：“石棺上有银质的花纹，他们用这个修饰棺椁。”
索姆恩也注意到了这点，“看来没有一个人前来是正确的选择。”随后他挥手示意维斯提供帮助。
在两人协力推动下，棺盖终于缓缓打开。比这个地下墓穴更为腐朽的气息从石棺里泄出，恶臭，腥臊，这股气息仿佛是活着一般，汹涌地灌入了维斯的鼻腔。
“呕——”维斯连忙转过头去，呼吸几口不那么浑浊的空气。
而索姆恩早有准备，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恢复了一阵子，维斯转头看向已经半开的石棺。死者已经露出了自己的半身，看上去像是画师所作的半身像，静谧而祥和。唯一与生者不同的，大概只有他干瘪皱褶而衰朽的皮肤。
毫无疑问，死者就是碑文上的奥雷里斯，也是林中雕像的主角。他有着典型的林中精灵的样貌，淡黄色的头发，狭长的脸颊以及两片薄薄的嘴唇，如果将他的眼睛掰开，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他那淡金色的眼珠子。而他脸上的细毛和突破嘴唇的犬牙，也说明了他才是故事中被杀掉的狼人。
维斯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欺骗。“我以为他应该是一个魔法师。”故事里的狼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珠，而这种特征在百余年前只属于瑟里斯人和魔法师。维斯已经不敢说那个在乔克村流传已久的故事到底有几分真实了。
“也许只是魔法师比较能够激起农夫的恐慌。”索姆恩轻抚着奥雷里斯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的咽喉，最终将手放在了他的心脏位置，“我们要把他带回去，把他背上。”
“他会在夜晚活过来吗？”维斯还有些担心。
“不会，死掉的人类才会那样。”索姆恩回答。
闻言，维斯松了一口气，试图将奥雷里斯从石棺中拖拽出来。
“别弄伤他！”索姆恩神情不变，但语气中含有一丝愠怒，“那是珍贵的素材！”
维斯身体一紧，随后听话地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他的动作还是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虽然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但总算是完好地将奥雷里斯的尸体从石棺里拉了出来。
索姆恩见状，才放心地离开地下墓穴，而维斯也背起奥雷里斯跟了出去。
地下墓穴外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仿佛要将肺中的死亡气息一扫而空般，维斯贪婪地呼吸着森林的空气。
索姆恩已经站在了他们来时的方向，身边躺着几只呜咽的野狗。它们大约是嗅到了墓穴的气息，从远处赶来的，却不幸遇上了从墓穴中走出的索姆恩。
这一次，索姆恩没有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而是等待着维斯。
不，他不是在等维斯，而是在等待着奥雷里斯。
维斯默默跟了过去，临走时，他最后回首望了一眼奥雷里斯的雕像。雕像的上的巫术解除之后，雕像迅速风化，已经看不出奥雷里斯的面容了，千疮百孔的脸颊倒像是将要化身骇人巨兽的模样。
一百年前发生了些什么？维斯的好奇心被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中的不和谐因素挑起，并且泛滥起来。他看着奥雷里斯的雕像，想从雕像上看出点什么。但雕像只是雕像。
“跟上！”索姆恩对于维斯磨蹭有些不满了。
“是。”维斯应了一声，不再回顾奥雷里斯的雕像，头转回前方，朝着老师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