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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符

鹿茗记得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跟在絮辛身旁的染霜。鹿茗心道阴魂不散,一天不到就找上门来了。

  絮辛的脸不如梦中那般骇人,但满脸红点,还略微带点抓痕,鹿茗看得头发有些发麻。絮辛板脸如冰,隔了两步远鹿茗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出的寒气。

  “不妙,看絮辛这模样似想将我扒皮抽筋,怎么办怎么办,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絮辛目光灼灼,鹿茗只觉自己的脸颊生疼,不敢看絮辛,鹿茗只好将目光瞥到一旁。

  絮辛伸手覆于鹿茗身前。“他这是又要抢我的灵力?简直没天理啊!”鹿茗的内心如一万匹骏马奔腾而过,不禁又联想到日后灵力低微被别人嘲笑欺负的凄惨生活。

  絮辛突然间撤了灵力,鹿茗拉回了思绪,染霜道:“鹿茗姑娘,你若答应我不吵不闹,乖乖交出解药,我便给你解了这定身术,如何?”

  鹿茗眨了眨眼睛,染霜解了定身术,鹿茗赶忙后退三步,大叫道:“南溪、北溪,救命啊!”

  染霜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红尘女子的娇媚。絮辛则面无表情,似看猴戏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鹿茗。染霜稍稍拂袖,周遭多了一道亮闪闪的结界,她笑道:“早知你不肯轻易服软,所以我来时就在屋中布下了一道结界。”

  空气似乎是凝固了片刻,鹿茗面红耳赤,觉得无比尴尬。染霜向鹿茗摊开手掌道:“絮辛已被你害成这副模样,得饶人处且饶人,纵使我们二人对不住你,现下也算扯清了,快些把解药交出来。”

  “不是我不肯给你。”鹿茗摸了摸脖颈,三分尴尬全部写在脸上:“只是……我身上也没有解药。”

  “你当真不想活了么?”絮辛冷哼一声,鹿茗心尖一颤,说话的底气都弱了几分:“我没骗你,哄骗你吃下的绿西砂是我在无崖山底偶然看到的,此番戏耍你也是临时起意,因而并未备得解药。不过你别担心,绿西砂虽然带点毒,但也无甚大碍,你这体寒、瘙痒之症两日后便会好转。”

  “两日?”染霜脸上的笑容变了几分味道:“既如此,那便算了吧,不过两日而已,絮辛你应该撑得过去。”

  絮辛不言语,染霜满面笑容,鹿茗尴尬得强撑出几抹干笑。染霜扭着小蛮腰走向窗户,絮辛自顾寻了根凳子坐下。鹿茗暗自嘀咕:“这两人一站一坐,是打算赖我这儿了?”

  染霜与絮辛都不说话,屋中的气氛再度变得尴尬,鹿茗挪到桌子旁倒了一杯凉茶水预备润润喉,谁知茶杯刚碰到嘴唇,似乎就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钻入了身子。

  鹿茗回身一看,只见染霜身旁立了一道巴掌大的黄符。染霜指尖微动,黄符化作一道红光钻入了絮辛的身体,顷刻间,鹿茗全身发凉,浑身瘙痒难受。她忍不住挠着脸颊道:“你做了什么?”

  “别紧张,不过是给你施了一道坤符罢了。”不待鹿茗细问,染霜解释道:“有坤符便有乾符,乾为天,坤为地,天所施,地承受。你既没有备得解药,我便借用坤符让你替絮辛分担苦楚,鹿茗姑娘,染霜所为,不算过分吧?”

  打不过便罢,现下不占理竟也说不过她。絮辛起身不满道:“不必跟她废话,我们走。”絮辛幻形离去,染霜朝鹿茗笑了笑后也幻形离去。

  “别走!”鹿茗拦人不及,又气又恼:“絮辛,你给我回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鹿茗悔不当初。

  这一整株绿西砂的药性竟这般强,鹿茗冷得浑身发抖,身上奇痒难忍,一挠又疼,不挠难忍,真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阿茗,发生什么事了?”北溪和南溪齐齐冲了过来,北溪惊道:“你的身子怎么这般寒凉?”

  “絮辛那只不要脸的臭狐狸来了,染霜给我施了一个坤符,她将絮辛吃了绿西砂之后的痛苦转到了我的身上。”鹿茗的手不住颤抖,似个老态龙钟的婆子。

  南溪嗤了一句:“这两只妖真是阴魂不散。”北溪运灵帮鹿茗调息一阵后寒意退却不少,得亏他修的是火系术法。

  鹿茗道:“这也怪我自己,如若不哄他吃下绿西砂,现今我也不会遭这份罪。”鹿茗自行运灵调息一番,身上的瘙痒之症减轻了几分。

  北溪问道:“阿茗,何物能解绿西砂的药性?你告诉我,我去找。”

  鹿茗应道:“柏树根与花蒲团,两者磨粉送服。一剂便见效。只是这源头在絮辛,纵使你能找到他,万一他不肯服解药你也白搭。”

  “我自有办法,南溪,你留下来,我很快便回来。”见南溪应声,北溪才幻形离去。

  经此一闹,街头人声渐盛,屋外天已大亮。小二送来热水,鹿茗与南溪稍作梳洗,吃过早饭后鹿茗又朝小二要了一床被褥。绿西砂的药性未过,箐卿又上了天界还没回来,鹿茗就干脆地做起了孵蛋的活儿。

  被窝一钻,被褥一盖,大蛋一搂,舒服,悠哉,爽哉。

  “南溪,你们仙界离人间很远么?都过了三日了,箐卿师父怎么还没回来。”鹿茗坐在床中央,手捧粉蛋,身裹被褥,竟与寺庙里的菩萨有几分神似。

  南溪在旁坐了下来,捡了一块糕点边吃边道:“不远,只是仙界与人间的时辰不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的三日在仙界不过是一小会儿。”

  鹿茗道:“仙界到底是何模样?”

  “这个可叫我怎么说好。”思忖片刻后,南溪道:“仙界可能就是你们凡人去了就不愿意离开的地方吧。仙界宫殿无数,皆居云霞之中,神仙们辰饮朝露,暮浴晚霞,乘风而来,腾云而去。天上的百花常开不败,草木常青不衰。仙界众神各司其职,主持天地,有秩有序。哎,仙界何其繁华,我这几句哪里说得清,待日后你上天一看便知。”

  鹿茗侧着身子栽倒在床上:“书册里经常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这番说的又有不羡鸳鸯只羡仙的意味。我真不知是羡慕鸳鸯好还是羡慕神仙好。”

  “都还行,各有各的妙处,只是最好不过神仙眷侣。”南溪咧嘴灿然一笑。

  “醉怀楼选花魁了!”不知是谁高呵了一句,街头瞬时便躁动起来。窗外的嬉闹声逐渐大了起来,即便窗户紧闭,鹿茗与南溪亦能听清街巷之人的言谈之声。

  “醉怀楼今日选花魁,快去看看。”

  “是么?我怎的没听到这个消息?”

  “消息两日前就放出来了,只是那会子刚死了赵小小,这消息便没有传开罢了。”

  “原是这么回事,那我们快走,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

  南溪趴在窗前看着街上青年才俊纷纷涌向中街,不禁回头对鹿茗道:“阿茗,这花魁可是花中翘楚之意?”

  “意思都差不多吧,只是你口中的花魁不是他们所说的花魁。人间的花魁是指秦楼楚馆中最好看又有才气的女子,她们不仅相貌可人,而且还擅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十分得那些公子才俊的喜爱。”鹿茗见南溪好奇得紧,此刻待在屋里又别无乐趣,她趁机道:“南溪,你可想去醉怀楼看看?”

  南溪嘴角一咧,灿然笑道:“看看也好,活了这几百年,我还从未见过凡人选花魁。”

  鹿茗将蛋收入灵囊之中,起身穿好衣裳,将要走到门口时,鹿茗这才想到醉怀楼乃男人所去之所,自己一身红妆别人定然不会放行。于是乎鹿茗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握扇的白面书生,紫裳飘飘,身形纤瘦,竟有一股子脱尘离世之清态。

  “怎么样?我这副模样可还行?”鹿茗甩开折扇,扬起袖子转了一圈。南溪嘿嘿笑道:“不错不错,阿茗,我觉得你这张脸真特别,穿女儿装时显得十分灵巧,我看了满心欢喜。这会儿穿上男装,又显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我看了还是觉得欢喜。”

  “我能有这张脸,得多谢我爹娘。”鹿茗收起折扇拍了拍南溪的肩膀道:“别磨蹭了,我们快走。”

  南溪应声过后同鹿茗出了客栈,两人随着街上行色匆匆的才俊青年来至中街醉怀楼。原本是夜里才宾客满座的勾栏,现今早已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人可真多。”鹿茗不禁咋舌,南溪一眼看过,里头全是人头。

  鹿茗随手抓了一个人道:“兄台,我听闻扶桑城出了妖孽,近来接连发生命案,可我看现今这个模样,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害怕呀?”

  那人应道:“不必害怕,那女鬼是回来报仇的,她只杀赵府之人,而且现今是青天白日,更不必害怕。”末了,这人又补充道:“即便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后悔,这俗语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早晚都有一死,只是做的鬼不同罢了,有冤死鬼、饿死鬼、大头鬼,我若有幸做得个风流鬼,这倒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