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怎么了？”鹿茗的尖叫吓得南溪心上一颤。鹿茗捻指化出清清留下的大粉蛋道：“先前说将这蛋托付于妖界之人，奈何情况紧急，我将此事忘了。”

　　南溪道：“现已离了妖界，扶桑事急不好回转，只有暂时带着它，待扶桑城之事结束以后，我们再找个机会回来将它托付于别人。”

　　鹿茗摸着粉蛋低声道：“也只好如此了。”也不晓得这蛋里头是个什么动物，是长角的还是带尾的？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男孩？鹿茗转念又想着这孩子无父无母，将来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北溪飞抵扶桑城。一别两日，鹿茗觉得这扶桑城冷清了不少。三人直奔卿卿客栈，掌柜的依旧热情。

　　鹿茗道：“掌柜的，箐卿师父可在屋里？”

　　掌柜摇头道：“卿卿大人已两日没回来了，不过大人走时告诉我，你们三位还会再回来，所以三位原来住的客房我一直都留着。”

　　“劳烦你了。”鹿茗道了一声谢，掌柜的又吩咐小二送了一桌好酒菜到鹿茗屋中。鹿茗狼吞虎咽道：“这两日在妖界担惊受怕，饭都不曾吃过一粒，真是可怜。”

　　“吃慢点，别噎着。”说话间，北溪又给鹿茗夹了一块肉。鹿茗憨笑了两声，一番风卷残云，桌上菜食所剩无几。吃饱喝足，鹿茗睡意上头，南溪和北溪回了隔壁的房间，鹿茗稍稍洗漱了一番后卧上软床。

　　鹿茗拿出大粉蛋，轻轻拍着蛋壳，自言道：“这孩子还未破壳便失了双亲，似乎比人间的孤儿还要悲惨几分。既然没有送掉，不如我先孵着你吧。”鹿茗将蛋搁于腹部，慢慢合眼睡了过去。

　　迷糊之际，鹿茗走入一片大雾之中，不辨方向，只隐隐听得到哀嚎之声。“北溪，南溪，师父。”鹿茗一一唤了一遍，却无人应声。

　　“北溪，南溪，你们在哪儿。”鹿茗在雾中穿行，行了不多久，迷雾渐渐散去。鹿茗看见一个黑影，黑影的步履蹒跚，鹿茗道：“你是谁？”

　　来人不应声，鹿茗警惕向前。明明隔了很远，眨眼之间黑影便来到了鹿茗的跟前。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狐妖絮辛。絮辛抬起头来，只见其满脸抓痕，双眼布满血丝，面目极为狰狞。

　　絮辛朝鹿茗冷笑道：“你竟敢骗我，鹿茗，我不会放过你！”

　　鹿茗猛然惊醒，屋中已然亮起了烛火，再一看，南溪在屋中。鹿茗叹了一声后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道：“南溪，你怎么在我屋里？”

　　“方才北溪察觉到有妖闯入客栈，他自己追出去了，又怕你有危险，便叫我来看着你。”一听有妖，鹿茗的睡意全无，她匆匆穿着衣服：“我们快过去看看，万一是纠缠赵府的那个女妖，北溪一个人定然斗不过她。”

　　衣裳穿毕，鹿茗又将粉蛋收入灵囊，两人在客栈中寻了一番，并未看见北溪，因而便顺着长街追了过去。皓月当空，淡淡的血腥气儿随风而来，一道冷冷的刀光晃眼而过，又有黑影闪动。

　　南溪兀地冲上前去，路旁的草丛传出一阵响动。“南溪，等等我！”回神的鹿茗赶忙跑了过去，不出十步，鹿茗不知被何物绊了一脚，直接扑倒在草丛。

　　鹿茗闻得血气儿，她捻指燃了两盏鱼油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草丛里竟躺着一具女尸。女尸的脑袋与双手皆被砍了下来，一张脸上全是血。

　　鹿茗跟着爹爹行医数载，虽未见过诸如此类的血淋尸身，但是胆量却不比寻常男子差。为了看清周遭情况，鹿茗又燃了两盏鱼油灯，女尸还算完整。鹿茗自言道：“箐卿师父说不一样，两日前死在街上的赵小小没了眼珠子，今夜这名女子也丢了眼珠子……”

　　“在那里！”一声长呵扰了这条街道原本的宁静。脚步急促且杂乱，鹿茗抬头一看，是一群尚善仙门的弟子。

　　众人来势匆匆，手中的长剑皆泛寒光。为首之人是乘风，乘风蹲下身子细细查看，鹿茗向他道：“我们追过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了。”

　　几名弟子上前查看，北溪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便道：“南溪呢？”

　　“追过去了。”鹿茗顺手指着南溪所去的方向。乘风向北溪和鹿茗问了一礼道：“劳烦两位将今夜之所见详细说一说，好助我们早日擒住此妖。”

　　北溪还礼道：“二更天刚过，有妖闯入卿卿客栈，我一路追了过去，追到下街海岸便追丢了。”

　　鹿茗道：“我和南溪出门寻你，走到这儿时有刀光晃眼，又见一个黑影。南溪追黑影去了，我绊了一跤就发现她了。”

　　乘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鹿茗后知后觉道：“不对！你追到了海边，然而我和南溪在这里发现了女妖的踪迹。如果不是这女妖使了分身之术，那么就是……此地不止她一只杀人害命的妖！”

　　“说得没错。这里乃上街，下街海岸离此地有一段距离，而且妖孽行凶、肢解尸体也要一点时间。”乘风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继续道：“虽然两只妖的杀人手法相似，但还是有所区别。赵府女妖杀人之后要肢解尸体，但是死者的尸体能拼凑完整。然，此妖杀人要夺之眼珠，两日前死在大街上的女子赵小小没了眼珠，这名女子亦没了眼珠。”

　　北溪道：“若是这样，那便不是相似，而是模仿，模仿杀人手法，再嫁祸于人。”北溪此言与乘风的猜想不谋而合，南溪乍然现身。

　　鹿茗道：“如何？可追上方才那黑影了？”

　　南溪道：“追是追上了，可是最后追丢了。我与他交了手，是男子，且修为不高，并不是杀害赵家人的女妖。”

　　“一只小妖你都没抓住？”鹿茗投去嫌弃兼鄙夷的眼神。南溪解释道：“乱葬岗的怨浊之气太重，我一时难以辨清，一不小心就让他溜了。”

　　“现下除了赵府女妖，乱葬岗男妖，还有一只未露面的妖。那只逃掉的妖既然是在卿卿客栈发现的，你们三位就自行保重，随后我会派两名弟子过去。乘风还得去衙门确认此女的身份，失陪。”乘风行礼之后便吩咐三名弟子去处理女尸，又派了五名弟子去了乱葬岗，最后他自己带了两名弟子去往扶桑衙门。

　　鹿茗与南溪、北溪回了卿卿客栈，此刻天还未亮，屋中烛火隐隐。鹿茗刚端起茶杯，一股暖流朝从后背蔓延至全身，鹿茗只觉自己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连嘴巴都无法张开。

　　鹿茗心道不好，背后传来一阵浅笑声：“鹿茗姑娘，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