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鱼鹤之瓶（三）

高估自己的结局往往是默默享受尴尬。

　　朝鹤王宫所藏密卷上万，焚青雨看的眼睛抽疼。她以为密卷，既然加了个“密”字，数目应当不至于太多，毕竟秘密记在纸上总是不安全的。

　　不曾想朝鹤王宫隐秘事太多，就算大多数秘密都没被记载下来，仅剩这些也足够变个密卷海来淹死她。

　　单单记载莫千秋的便有几十册，其中甚至混入了不少莫千秋陷害轩辕氏子孙的记载。也不知莫女君为何不将这些东西销毁掉，留着等被人抓住小辫子吗。

　　她看了两个时辰，玄天释等的百无聊赖，忍无可忍地动用了一眼万卷的术法。

　　焚青雨将“鱼鹤瓶”、“鱼”、“鹤”、“至宝”、“国宝”、“圣物”、“神器”等当做关键词让玄天释去寻，筛选出了几百卷。

　　在这几百卷中并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玄天释疑惑道：“这鱼鹤瓶究竟是何物？要你这般费心地找它······”

　　“据说是一个强大的法器，是曾经帮轩辕王平息内乱的宝物。”

　　她这话遭到了玄天释的嘲讽：

　　“鱼鹤瓶？欲求祥和太平？这宝物的名字倒是有些意思。然而这类宝物往往既能平息战乱，也能引起争端。在轩辕王用此物平息内乱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东西搭上了性命。”

　　焚青雨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表示认同，并将宫城中的密室当做了下一个搜寻目标。

　　宫城中密室近百间，明堂之下更有一座倒映的地宫。焚青雨将地宫当做了重点搜寻对象，然而玄天释却说此地宫仅是一座能出宫城的密道，当中没有任何物件。

　　搜寻到子时，唯一的收获是见了一堆雕了鱼或鹤的瓶瓶罐罐。有间密室中的确藏有一只同时雕了鱼鹤的精巧瓷瓶，焚青雨研究了半天，发现此物仅仅是个普通痰盂。

　　有此结果，意料之中。

　　还是那句老话，莫千秋都没能寻见，焚青雨也压根就没指望自己进去搜寻一遭便能寻到。

　　她回到院中时，又一次瞅见墨玉一身血衣躺在地上。

　　人都道可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焚青雨属实并不想管他。但不管，良心上又实在过不去，她给墨玉止了血，任他在地上继续躺着，她自己到偏房盖被睡觉。

　　墨玉这一次伤的不似之前那么重，五日后便恢复了精力，造法阵将自己治好了。焚青雨在旁边瞧着他的血肉生长，真真好奇是谁将他弄伤的。几次下手都这般狠辣，直接在他身上打起了窟窿。

　　墨玉对她好奇的眼神回报以歉意，不能说。他将自己收拾齐整，又拿来抹布将地上的血污洗的干干净净，还给焚青雨房中点了沉香去血腥味。

　　焚青雨看的感慨，墨玉虽然城府极深，老谋深算且八面玲珑，但骨子里并无邪气——这最早从他下毒却并没有直接毒死她就能看的出来。只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公子，怎么偏偏就做了邪修？

　　“景烨兄······”

　　墨玉，也就是景烨，愣了一下。

　　焚青雨啧啧两声：“不好听，还是叫你烨兄吧。”

　　“烨兄所谋之事我虽不知，但望烨兄达成所愿之后，能弃邪修，正儿八经找个师父好好修行。”

　　焚青雨在萧山禁书阁中读到过邪修最早的起源。

　　生灵皆有七道魂魄，此中关键乃一道心魄。仙人无论怎样修行，魂魄中吸纳了多少灵气，都不敢动心魄。但在仙道创立的摸索阶段，有大胆的修行者用心魄来修行，进益极快，但心智也很快遭到了扭曲，三五年间仙家出了不少的疯子，故而此道很快就为各仙家明令禁止。

　　第一批因罪仙印而无法修行的流放之徒，将此远古的修行之道重新摸索，并发扬光大——现在的邪修道不会迅速将人逼成疯子，但仍旧会损伤心魄，扭曲意志。

　　被劝导的景烨，盯着焚青雨看了许久。

　　焚青雨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她深深察觉自己不适合这般语重心长的论调。

　　“烨兄的修为亦正亦邪，想来身上是没有罪仙印的，只要弃了邪修之道，正常修行想来不会有问题。”

　　景烨还是盯着她。

　　半晌，景烨长叹道：“很多年没人这般叫过我了。”

　　焚青雨憋着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将它呼出去。她自顾自语重心长了半天，景烨可能只听见了那声烨兄。她果然不适合语重心长的论调。

　　她这般想着，那边的景烨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确切来讲不是摸，更像是揉猫撸狗一般地揉。焚青雨并不习惯被人揉脑袋，将他的手打掉了。但景烨显然并不在意，将手收回，灿烂地笑着。

　　这是真心的笑，焚青雨看得出来。

　　而且焚青雨有一种错觉，这个笑应当是只属于景烨的，同墨玉没有关系。或许很多年前，景烨嘴角时常都挂着这般的笑容。

　　风中传来嗖嗖的声音，焚青雨尚未明白过来，便见景烨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将她猛地往旁边一推——

　　噗——

　　滚烫的血珠溅落在焚青雨脸上。

　　她瞳孔颤抖着，被墨玉一揪而起，御风窜进了北面的竹林。

　　墨玉的肩胛骨上穿着一支箭，血水顺着箭往外泅湿了衣服。

　　穿透他肩膀的那只箭乃是寒冰所造，足有婴儿的手腕粗，冰箭穿在炽热的血肉中，飞快地融化着，很快便断掉了，仅剩肩上的血窟窿不住往外涌血。他此次受伤，情形同前三次几乎一样，焚青雨倒吸吸口凉气。

　　墨玉拎着她飞快地穿过了竹林，又绕进了白杨林。

　　墨玉的脸色越来越白，焚青雨空张了张口，最终忍住了询问他要去哪的想法。现在，最好不要同他讲话，让他专注御风。

　　出了白杨林，迎面便是高高的白色墙体。

　　白墙里，数名婢女正在修整湖中荷叶的残枝。墨玉走的太快，婢女的衣服样式一闪而过。焚青雨觉得眼熟，想了又想，那是她前几日蹲点宫门时见过的宫女服饰。

　　白墙，宫女服饰，大面积的园林——这里是朝鹤君王的夏宫。

　　噗通——

　　她连带墨玉两个，一起掉进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