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行道迟迟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高一时老师发摸底考试的卷子。她就坐在我前面，转过来把一沓卷子递给我，头发擦过了我的脸，好香，我当时恍惚了一下，真的好香。

　　『所以……就这样认识了？』

　　没有，我把她忘记了，她也把我忘记了，我们没有交集。

　　虽然在一个班里，但我们只是一个坐在第一排，一个坐在最后一排，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高三的时候，成绩好的被调去中间三排，而最后一排，是留给那些……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也是为了让所谓的好学生，不受所谓的坏学生的影响。

　　最后一排里，她是唯一的女生。

　　『为什么？她不想上大学吗？』

　　不知道，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抽烟，纹身，喝酒，染红色的头发……

　　『听起来是个坏女孩。』

　　看起来也是，她也从不反驳。

　　我注意到她，是有次在校门口的理发店前，看到她和一个胖子打架。她赢了，那身手，太漂亮了。

　　打架的原因，是那个胖子摸了她的腿。

　　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坏女孩真有意思，打架的时候，红色的头发飞起来，还挺好看的。

　　就把她掉的发绳，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这就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呀……』

　　怎么可能？我一直等她来找我要，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我忍不住了，在一个课间，把路过的她拦在了走廊上，将发绳还给她，她笑一笑，也就拿走了。

　　真的，我那时候，特别没意思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这就是一个无聊至极的接触，我和她，以后应该还是各走各的，然后拥有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过当天下午，她没来上课。

　　第二天也没来。

　　最后一排的学生，总是今天这个没来，明天那个没来，没人关心，老师也从不说明。但她不一样，我没有看到红色的头发，有些莫名的不安。

　　哈哈哈，说起来，这还是我整个高中最特别的回忆。

　　奇怪吧，我当时比你还奇怪，甚至冲他们冷笑，说，反正她根本不需要上学，以她的成绩，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时候，离高考仅剩三个月。

　　她在笑，用口型说，你活该。

　　『什么？！』

　　他们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地上坐了很久，全身都热烘烘地疼，只有心是冷的。

　　你知道吗？

　　那一天开始，我变成了一个混蛋，彻彻底底的混蛋。

　　『我有点听不懂了。』

　　可惜当时的我，没这么觉得。

　　这一天，我期待得太久了。

　　我在地上疯狂大笑，把垃圾桶里的野猫都吓跑了。

　　然后，我不写作业，上课睡觉，不穿校服，不剪头发，和老师大吵特吵，那个月，每场考试，我都弃考了，你有过全校倒数第一的经历吗？我保持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老师把我的位置调到了最后一排。

　　『老师没通知你爸妈？怎么不说话……你爸妈没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之前被打了，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你被打？！』

　　不知道所有的事情。

　　『……什么所有……』

　　他们……并不喜欢我，我有个哥哥，他们只喜欢我哥。

　　『这怎么可能。』

　　你能想象得到吗——他们从来没有，哪怕是一次，从来没有给我庆祝过生日。小时候我不懂，以为本应是如此，哥哥生日，爸妈带他去餐厅，我和保姆在家吃饭。

　　等上了学，我的同学谈论起自己的生日，我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有生日，只是我的父母不愿意去纪念这个日子。

　　我做梦都想超过我哥，我拼了命学习，参加各种比赛，把奖状贴在墙上，哈哈哈哈……

　　都被我妈亲手撕掉了。

　　最后还是我爸的秘书，粘好了，偷偷送给我。

　　我哥从小就时不时消失，以前我最喜欢他不在家，那就可以偷偷溜进他房间，把他东西弄坏。

　　我以前还抱有期待，以为他不在，爸妈会看我多一点，后来发现，我哥不在，他们更不愿意看我。

　　幸好我家有钱，有个专门照顾我的保姆。

　　我有的，也只是保姆。

　　小时候我老挑保姆的毛病，就是想引起爸妈的注意，我就想要他们多注意一点我，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责备我不懂事。

　　他们没有，他们宁愿花更多的钱去请更贵更好的保姆，以此来解决我这样的麻烦。

　　『我从没想过……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我大概是疯了，我在想，是不是我错了，更好没有用，那要是我更糟一点，他们是不是就会注意我了。

　　坐到最后一排的第一天，红头发过来问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对，她就是这样说的。

　　『你这就答应了？』

　　有什么问题吗？

　　在一起的第二天，在同一个巷子里，我打了一个说要请我女朋友喝酒的男人，狠狠捶了他的肚子。

　　没几天，全班都知道我们在早恋，包括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