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女
我本能地咧着嘴，恐惧地看着那位少女。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眼中的冷若冰霜，并不是杀意，而是害羞时为了害怕别人发现她的感情而做出的掩饰。不过当我做好了准备引颈就戮的时候，她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我。
“你继续睡觉，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
她说。
“我做不到。”
我说。
我那管不住的嘴啊！在这个姑娘面前，我每说一句话，都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就那么欠呢？对方好不容易放过了自己，就算是立刻跪下磕头谢恩显得太没骨气而不可取，也最起码要保持沉默以免刺激得对面回心转意吧？
然而我选择了最为傻了吧唧的一种方式——挑衅对面的底线。
出乎意料，少女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地抛了抛手上抓着的东西——那个小瓷雕塑。
“为什么做不到呢？”
“因为你实在是太好看了。我看见你以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我说。
事到如今我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既然管不住那张嘴，就任他乱说话吧。反正临死前能够目睹这么貌美若仙的姑娘的芳容，就算不亏，也是血赚。
话一出口，那位少女低下了头。
“人不作死，就不会轻易的死。但是为什么还要作死呢？”
她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我很明确地判断出，只要我再多说一句话，她就会彻底的控制不住自己，然后杀了我。
但是她没给我再多说的机会。她拉开窗户，纵身跃了出去。
我痴痴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我觉得自己彻底惹怒了她，但是又奇怪她为什么不杀我。殊不知她此时正在屋顶上，满面羞红地掩着自己的脸。
她想起了自己离开家的时候，那位长者对她说的话。
命里有缘，自会相见。她在书店里，找到了一本相对来说装潢比较精美的书籍，用魔法制造火炎，把它烧掉了。
然后她自己变成了那本书的模样。
当天下午起，她就被我买走了。此后一直以书的形态潜伏着。
直到昨天，她仔细地看了我的瞳孔，确定了其中所特有的那种纹路。
一个名词出现在她的心中。
第五契约者。
她命中的那个御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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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坐在窗户旁边，捂着被那位少女按得生疼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沙沙的声音，一本书艰难地从门缝下边钻了过来。
我认出那是我的纳兰词，急忙扑上去把它抱起来。
它的封面上沾了许多的灰，我心疼地用嘴吹了吹，又用手把它擦干净。
“你上哪儿玩去了？”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问道。自从昨天开始，我已经知道，这本书活了。也知道了，它有着每天晚上跑出去溜达的习惯。虽然我不知道它每天都跑出去干什么，不过我总有种养了个宠物的感觉。
恰好它也是绿色的封皮，很像某一只不爱回家的青蛙。
我把它捧在眼前，微笑着看着它。纳兰词卷起了四个角，好像是在疑惑不解地看着我，也好像在抗议我这样抓着它。
“书，你知道吗？刚才有个贼进来了。我差点被她害死，不过她最后还是放我走了。”
闻言，这本书登时一愣，随即尴尬地用一个角挠了挠书楣。那样子，好像一个人在挠头一样，逗得我笑出了声。
“书，你真是太可爱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刚才来的那个小姐姐可爱。”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我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她远去的方向。
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为什么要做窃贼呢？倘若不做窃贼的话，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存在啊！可是，她是一个窃贼。
这样的人就不完美了，有了道德的瑕疵。但是，我觉得太完美的人就不像是人了，更像是雕像。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显得那样的迷人。
我望着窗外，内心忍不住泛起了一阵惆怅。那位姑娘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以后想必不会再来了吧？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我多想再见到她啊！
我觉得手中的书似乎是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于是我把它捧在了手中。
“书，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发誓，我真的爱上了刚才那个姑娘。她实在是太美了。我想去找她。但是……世界那么大，我又怎么找得着呢……”
说着说着，我忍不住惆怅了起来。
是啊，她是一位异术师。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时候，她一定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改变了容貌的。我又怎么找得到她呢？
就算是找得到，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又怎么能够配得上她呢？她看得上我吗？
我沮丧地躺到了地上，自嘲地苦笑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有些异样，书从我的怀里挣扎着跳了出来，窜到了旁边的书架上。
我的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我远远地看着书的背影，忍不住低下了头。
连你也嫌弃我了吗？
殊不知，此时的书正蜷缩在书架里，两个角拼命地淹着扉页，宛如一个羞怯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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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我在后半夜的睡眠质量变得非常高。我只感觉一闭眼，一睁眼，天就已经亮了。
我没有拉窗帘的习惯，但是弗兰克家有。所以当我走出书房来到客厅的时候，客厅还是一片黑咕隆咚的，宛如夜晚。
只是帘布是做不到这样的遮光效果的，我在帘布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淡淡的，黑魆魆的微弱荧光。我断定了那上面有魔法元素。
果然是异术师的家，就连最普通的家具陈设，都是这样的有规律。
我叹了口气，刚想回到书房，就在这时，楼下客厅里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鬼啊！”
声音又细又尖，很明显是弗兰克的母亲。
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差点撞到一旁的门框上。
稳定了一下心神，我急忙顺着楼梯冲了下去。
还在楼梯上，我便看见弗兰克的妈妈惊恐地贴在客厅里的墙上。她的对面，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正缓缓地飘向她。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那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幽灵吗？
来不及多想，我便握紧了拳头，飞身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妖孽看拳！”
我的拳头，在弗兰克的妈妈那惊恐的目光之中，敲在了幽灵头上。
“噗！”
发出了一声闷响，那感觉就好像是敲在了床垫上面一样。
幽灵“跍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我冲在一旁兀自惊魂未定的弗兰克的母亲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
然后我下意识地踢了地上躺着的幽灵一脚。
令我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幽灵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我仔细一看，他正是弗兰克。
我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仔细一想，便大致猜到了原因。
一定是弗兰克这个家伙，晚上不敢去厕所，就用被子裹住了自己往那边走。结果当他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他的母亲，然后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可怜的弗兰克，头顶上被我锤出了一个大包，肿的老高。我非常抱歉地看了弗兰克的妈妈一眼。
每个妈妈都是护崽的，我当着她的面打了弗兰克，如果是换个别的时间段，恐怕她不会放过我。但现在不同。
她喘着气，冲我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儿。紧接着只看见她神色凶狠地冲过来，狠狠地踹了弗兰克的屁股一脚。
“混小子，竟然敢吓我！”
弗兰克被我打晕了，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让他抽搐了一下，显然这下挨得不轻。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弗兰克的母亲缓过劲儿来，问道：“你昨天睡在书房，有什么收获吗？”
我想起了昨夜溜进来偷东西的那个小贼，忍不住点了点头。
“哦，那就好。”
她并未询问我具体的细节，只是答了一句：“那就好。”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能够预知到我今夜住在书房必然会经历这么一场邂逅？难道她就那么肯定这一场邂逅会让我回心转意？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弗兰克的母亲把书房开放给我，是希望我能够找到那藏在书架里面的禁书库机关，然后因为好奇心而溜进他们家的魔法藏书库。
她相信，对于一个求知欲最强年龄的少年而言，书中的知识有着无可抗拒的魅力。她相信我一定会沉迷在那多彩的世界中，并愿意成为一个异术师。
但是她没有想到，昨夜我并未进入她家的禁书库。而她的计划失败，则是因为昨晚那个“不请自来”的小贼。
但是，她的目的却是达到了。在弗兰克的母亲转身拉开窗帘的时候，迎着照射进屋里的第一缕光，我开口发话了。
“阿姨，请教我学习异术吧。”
听到这句话，弗兰克的母亲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