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宿
“我想，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我说。“我还要上学，没有精力兼顾其他的事情。”
这句明显就是借口了，不过也是事实。我心里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在我不熟悉异术的时候，我还没有打算涉足这一领域。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我才仅仅接触这个领域的知识半天不到。
弗兰克的母亲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她说：“我见过像你这样犹豫的。这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我的丈夫。过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够与他见一面。”
“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改变想法。”
我说。
“那也无所谓，见一面，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总是好的，对不对？”
她掀开了茶杯盖子，用嘴唇沾了一下茶水，发觉不烫，便小口喝了起来。
我没有喝茶，还是呆愣愣地看着她。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推了一下我的茶杯，笑道：“赶紧喝茶吧，一会儿就凉了。”
晚饭后喝茶，本来应该是伤神的举动。然而喝完这杯茶之后，我只感觉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畅。
“喝完之后别急着睡觉，过一会儿再睡，让茶化一化。”
她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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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弗兰克的母亲把我安排到了二楼的一间书房里。
弗兰克家中有四间卧室，除去他与他母亲住的两间之外，尚有两间空的。但是弗兰克的母亲却把我安排到了书房，而且连铺盖都没有给我准备。
我觉得她可能是生气了，所以故意给我穿小鞋，让我睡地板。不过我也不在乎，有书之处，便是家园。
我躺在地上，心里觉得空荡荡的。
我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我得缓一缓。异术师，魔术回路，魔法元素。我今天接触了太多的新名词。如果说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东西的存在。
我有种感觉——这些年的知识都学到狗身上了，没有一丁点学到自己身上。
我想起了那一本神奇的书。我于是把它拿了出来。
月光下，我静静地盯着这本书，没有说话。
我知道它是不会主动地理我的。除非它自己想要和我对话了，否则无论我说什么它都不会理会。
无奈之下，我把它放在了枕边。
没多久，我眯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地变得均匀。
但是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着。我在想着黑袍怪物，异术师和魔术回路的事情。我对这些新发现的事物很好奇，但是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我无法从书籍或者互联网上获取，只能去问弗兰克的母亲。
可我刚刚拒绝了她的招揽，又怎么好意思再多问呢？
我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可能是因为兴奋，更可能是因为恐惧。恐惧什么？当一个人的认知受到极大的冲击的时候，就会恐惧。恐惧自己的世界观崩塌掉，恐惧……自己的生活因此而发生改变。
百无聊赖之中，我坐了起来。弗兰克家的书房里，四壁全都是落地式的书架，唯有门那里稍微空出了一块。如此多的藏书，实在是我生平未见。
我在书架上翻翻看看，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和异术相关的书。不过我花了半个钟头把所有书都找了一个遍，也没有发现哪怕一本。
大多都是科普书，也有的是小说和军事类的。
我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那时候我还从未想到过，弗兰克家中有那么多的空屋子，弗兰克的母亲却故意把我安排到书房睡，这其中肯定有深意。
我无奈地躺回了地上，抱住了我的纳兰词，闭上了眼睛。
约莫过了两三个钟头，纳兰词轻轻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检查我是否睡着。
我那时睡得正香，自然是毫无反应。纳兰词便缓缓地，挣扎着从我怀里挣脱了出来，用两个角当脚，一扭一扭地走到了窗户前。
月光照在它身上，它缓缓地张开了四个角，紧接着它的身体就开始膨胀了起来。
转眼间，她便幻化成了少女的样子。
少女满意地看着自己人类的身躯，伸了个懒腰。
慵懒的腰，纤细地弯成了一个极其具有魅力的角度。她轻舒了一口气。
“呼，几经周折，总算是过来了。真没想到，艾森这家伙竟然在这里有房子。天哪，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现在我可以联络他了。他一定能帮我什么的。”
少女轻声地自言自语道。然后，似乎是害怕惊动我一般，她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确认我还在熟睡，便静步走到了门口。
她抬头望了一眼门楣上方的书架。
“那东西……应该是在这里吧……艾森家里的符文雕塑。有那东西，我就可以通知他我在这里了。”
她嘀咕了一句，语气并不是很确定。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垫起了脚尖，伸出两只白得似玉一般的手臂，在门楣上方的书架中摸索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的手触碰到了书架顶部的一处不平整的凸起。少女神色登时一喜，她知道这里有个夹层，凸起的地方便是一个开启夹层的机关。
少女拼命地踮起脚尖，想要用力按它一下，但是手臂却是不够长。她把脚尖垫到最高，也只能勉强用指尖触到那里，根本没办法用力去按。
万般无奈之下，她瞥见了躺在地上熟睡的我。
于是，少女便轻手轻脚地把我拖了过来，踩着我的脑袋，够到了机关处的凸起。
如果我不是熟睡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让她踩到我脸上的！
好在少女的重量非常轻，可以用轻如鸿毛来比喻。这一脚倒不至于把我脑壳出毛病。
她用力地按了它一下，登时弹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抽屉。她将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瓷雕塑。
少女把瓷雕塑拿在手里，反复地观察了两遍，确认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嗯，就是它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动了一下。
事实上，她的脚丫子刚踩在我脑袋上的时候，我就醒了。
废话，一个脚丫子踩在脸上，就算是它再轻，我也不可能继续熟睡呀！
只是刚才她在那里取东西，我虽然醒了，却是下意识地不敢乱动，害怕她站不稳摔下来。
不过，我之所以动，却是因为她踩的位5置恰好在我鼻窝的右侧。那里有条比较敏感的神经。长时间这样被踩着，让我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啊……”
我想要忍住，但是喷嚏这种东西，越是要忍住，便越想打出来。最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于是“阿嚏”一声打了出来。
这一下直接把站在我脸上的纳兰词小姐姐掀了下来。她的脚一滑，身体便失去了平衡。
她以一个大字型的姿势，跌在了我旁边的地板上。我翻身过去，迅捷无比地抓住她的胳膊，往身后反背过去。她发出了一声惊叫，想要反抗，然而力量上终究是拧不过我，被我按到了地上。
我一只手按住她的胳膊，左膝跪在她的娇臀上，两点成一线，把她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这是便衣警察抓捕窃贼时常用的方法之一。其实本来还应该用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按，贴在地板上的。然而我思考了一下，还是未曾忍心这么做。
我心情现在非常好，因为我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来偷东西的贼！
“小贼，是谁给你的勇气，来我住的屋子里偷东西的？”
我一脸得意地，微笑着“审问”道。
“你也真是猖狂。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贼是敢于踩着别人的脑袋偷东西的。”
她沉默了一刻，随即说道：“你先把我放开。”
“放开让你跑么？我要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我吓唬她道。倘若不是手被占着，这时候就应该配合些张牙舞爪的动作才对。
本以为她会吓得哭出来，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嘴里平静地念出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chuquakanz freeze luqulawen”
随着这如同咒语一般的文字从她那薄如蝉翼的樱桃小嘴之中徐徐念出，她的皮肤泛起了微光。
原本柔滑而富有弹性的嫩白皮肤，骤然变得如同金属一样坚硬。
我从未想过，她那看似柔弱的身躯里，居然迸发出了如此巨大的力量，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压制住她。
她缓缓地，愣生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挣脱了我的控制。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直至她完全从地上站了起来。
下一秒，我从她眼里看到了玩味的笑容，那惊讶就完全变成了惊恐。
我于是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大喊道：
“来人——唔！”
还未喊出来，我便被她重重地按在了书架上。那力量大得出奇，宛如一台无可阻挡的机器。
我被她压在书架上，双手压在头顶上，动弹不得。这时候，她的脸距离我的脸只有不到一尺。我能够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冰寒。
“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她脸上的笑容，和我刚才的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此时我和她的立场完全反转了。
从她刚才念咒语的情况来看，这位美少女应该是一位魔术师小贼。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站在了死亡的边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竟然生不出一丝恐惧。
或许是因为距离我的眼睛不到一尺的地方，有一双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睛在盯着我的缘故吗？
月光洒在书房的实木地板上，也在我心头撒了一层寒霜。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吹气如兰的呼吸，和脸上洋溢着冷漠而玩味的微笑，就像是在看待一只即将被捏死的蚂蚁。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想出了十几种狡辩或者劝她别杀我的方法，无论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利害，都可以勉强拖延一下时间。
但是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里有一根奇怪的筋动了一下，然后舌头便不听使唤地打了卷。这句话说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你的眼睛真是漂亮！”
话一出口，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只是苦于双手都被按在头顶上，动弹不得。于是我想要说出什么话来补救，但是舌头又不听使唤地打卷了。
“我超喜欢你的样子的！”
于是，气氛就因为我这两句极其不合时宜的话，变得微妙而暧昧了起来。
但是十是个人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