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寒栖村有一个怪异现象。村里的女子生来都是貌美佳人,可能是继承了洛央祖奶奶的绝丽容貌,你知道,洛家人容貌都比旁人要夺目一些。别看我们现在这样,身体里也有皇家血脉的。”
六儿语气中有理所当然的自豪感,好像凭着这点到他这一代已经稀薄得不能再稀薄的血亲,整个村子都要比别人高出来一截似的。
男人只扬眉了这一瞬,随后又面色疲惫,有些难以启齿的看向众人,底下头继续说道:
“女人们是精美绝伦的,但是男人们却一个比一个丑陋,不但丑陋,还,还情欲不满。说来惭愧,就拿我自己来说,有时候,我像是被色胚子附体了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歹心。
村里的姑娘们瞧不起村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嫁到城里的好人家去,时不是时的会往娘家送些钱物。那大户人家牙缝里挤出的一点油水,都够我们这些穷村子的人买一年的米了。
时间一久,谁还勤勤恳恳的哈着腰去地里干活,人嘛,谁还没有一个好逸恶劳的时候。
到我爷爷那辈,村里的男人连外村的女人都讨不到了。并且大家发现,和外村人生的女孩,相貌就会普通很多。
我们倒不是靠着生女儿赚钱养活自己,但什么事情一旦和谋生扯上关系,多多少少会有悖于初衷。
最开始提出村里要有血脉保留的是爷爷那一辈的村长。他要求村里的人都必须要生两个以上的女孩,二女儿必须要和同村男子结婚,若有坚决不从的,就只能在村里孤老致死。要是执意要同村外的人联姻,则视为通情罪,要浸猪笼的。”
洛桀看着六儿如痴如醉的讲着,甚至觉得这一村的人都有些可怜,为了坐享其成等着嫁女儿养老,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他们那些根正苗红的洛家公主都有选择远嫁外邦或下嫁平民的权利,这小小的寒栖村竟然用最不尽人情的方式给限制了。
勿念听得直盘佛珠,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解的问道:
“真的有人遵守吗?”
六儿坚决道:
“当然,这可是村规,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我们大体上归朝廷管,但他能管得了我们怎么嫁女儿吗,所以说,村里规定的事,这女娃子就算告到县衙门也没有用,更何况,也不会让她出村。”
“所以就这么嫁了?就凭村长一句话?”
六儿也一样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十分不理解的反问:
“嫁啊,不嫁还能怎么办?当时那个村长也问了几个人的意见,大家也都一致同意了这个事。当时那个情况,如果再不留住些有着洛家血脉的女孩,恐怕我们寒栖村是真的要绝后了。”
洛桀没法理解这个‘绝后’指的究竟是什么。是再生不出天生丽质的女儿,还是生出的女儿不在能再成为他们赖以生存的摇钱树。
他们这一问一答,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问的人觉得疯癫,答的人觉得有病。
其实话说到这,寒栖村发生的种种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虽说洛家王朝自打太祖皇帝起,就提倡鸳鸯相望,父母之命的婚姻观被极力摒弃,时隔数百年之久,已成为常态。但也不能说媒妁之言是错的。
正如六儿所言,江山再昌盛,君王再清明,也管不了人家嫁女儿。
可是,六儿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嫁给本村男人的女人们,虽心有不愿,但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也不好闹得太僵,再加上村里男人们对她们都很好,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是嫁到外面给别人添丁加口,还是嫁到自家门前砍柴烧饭,最终不都是要围着男人转的吗。嫁到自己家门口,男人起码不会让她们做小,这点道理她们很快就想明白了。
本来一切都很好,可是,到我爹那一辈,出了问题。
一个叫芙柔的女人婚后生出了一个瘫儿。最开始大家都没有在意,以为就是怀孕的时候吃差了东西,劝着让芙柔再生一个。谁知芙柔的第二胎孩子依旧是个瘫儿。
此后,村里其他家也开始接二连三的生出瘫儿。
请医问药,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可以就不见效果。瘫的依旧瘫,新生出来的,也一水的瘫儿。
当遇见人力无法解决的困扰时,你就知道神鬼之说有多么的诱人。
当时不知道是谁说的,之所以会产出瘫儿,是因为芙柔在生产之际遇见‘产鬼’且与之苟合所致。
说芙柔貌美异常却放浪无德,生产之时也不忘诱惑在产房徘徊的阴鬼,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上身却无法送走。’产鬼‘因嫉妒芙柔生其他男人的孩子,故而扰乱孩子降产。”
“简直无稽之谈!”
洛桀冷笑了一下,又道:
“若真有如此可以改人命格的‘产鬼’,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也不知道是因为童年异常坎坷还是他的八字异于常人,总之他丝毫不畏惧阴物,不但不畏惧,反倒是阴气越重的地方,他呆得越兴奋。
记得他小时候,在刚死过婢女的老井旁一坐就是一宿,丫鬟太监也没有敢上前劝拦的,最后还是他的乳母给他抱了回去。
“怎么了?”
宛转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洛桀侧头,就见长恩疑惑的挑着眉。
“没事,就是有些感慨人扯谎的能力”
“也未必尽是谎言。有过‘产鬼’爱上产妇,纠缠不清的事情发生过。”
“哈,还真是无奇不有,你在哪读到这么个事?”
“我见过。”
“呵,年纪不大,经历倒不少。”
长恩那总是含着一汪清泉的眼睛微眯:
“你怎么知道我年纪不大,我可要比你们太祖皇帝都要虚长很多岁。”
洛桀静静的看着他,蓦的说了一句:
“等很久了吗?”
长恩肝差点儿颤了一下,舔了舔微涩的嘴唇,问道:
“你说什么?”
洛桀凤眸上扬,回道:
“我说,那个爱上产妇的‘产鬼’,让婴儿等了很久才生出来吗?”
长恩知道他根本问的不是这个,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嗯,等了很久。”
在他俩不远处的勿念一直在那和六儿讲明为何他说的这种‘产鬼’缠绊婴儿的事情是几乎不存在的,讲了半天,又是一样的鸡同鸭讲。
末了,六儿说道:
“罢了,就当是那人在胡说陷害芙柔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村里人信啊,他们深信芙柔为不详。最后,全村一致决定,将芙柔处以火刑。”
“什么?”
勿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一帮匪夷所思的村民,让他在‘离忧寺‘这四十来年的修行白费了。
六儿无力的辩解着:
“那种情况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当时我还太小,但模模糊糊中记得那种感觉,全村人都像是被邪魔附体了似的,发疯一般的在夜里叫嚷着‘烧死那个妖女!’
我爹和我说,当时每家每户都要出壮丁,半夜拿着火把,押着还在喂奶的芙柔,走遍村里的每一个角落,让她说出‘产鬼’在哪里。芙柔先是哭,后来就笑了起来,她也不辩解了,走到哪都说‘产鬼在这。’
走完了一遍村子后,芙柔就被施以火刑,烧得人形莫辨。一村子人第二天又把她的两个瘫儿一并烧死。一大俩小的尸体,一并仍在今天你们去的那个荒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