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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遇怪人

走了三五百步后,小径向下延伸,两边灌木渐渐稀疏,路上大小不一的顽石多了起来。

  再过了一时,面前突兀出现一条石罅隙,往里面看去,黑洞洞的不知深浅,一股阴冷的湿气依稀袭来,鲁雨田不由打个颤抖,奇道:“刚才明明还能觉出一丝暑气,现下我离着洞口还有数十步远,却已经感到有些寒意,真是怪哉。”

  鲁雨田壮着胆子走进山洞,刚进洞口光线还能照进来,但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淡,寒意也更浓。鲁雨田取出火折子点燃,洞内豁然明朗,顺着光线,瞧见右手石壁上似乎有字迹,不过因为字迹硕大如斗,自己离得近了,反而不能窥见全貌。

  鲁雨田往一侧退了几步,将手中火折举过头顶,那石壁上果然有“西北望射天狼”六个大字,这六个字似乎并不如石匠所刻那般规整,笔划恣意,嵌入石壁深达数寸,更像是用刀斧随心刻划的,阴文用朱砂红漆描绘,显得有几分狰狞恐怖。

  “谁这么无聊,在这不见天日的洞中写了这几个吓人的字。”鲁雨田摇摇头自语一句接着前行,又走了不足百步,山洞却直向右拐了个弯,随势就坡向下延伸,地下的路更加不好走了。

  鲁雨田小心翼翼地趟着前行,走了一会儿,手中的火折子却“嗞”地一声熄灭了,原来洞中潮湿无比,有几滴石缝中渗漏的水珠滴在火折子上,将浇火折子浇灭了。

  这唯一的火折子一旦灭了,山洞转瞬就恢复了漆黑,幸赖往前越走越觉得寒意渐渐不如刚才那么彻骨,前面似乎有也了微微的光线,光线尽头则传来一阵水声。鲁雨田悲极生乐,知道出口将近,又是小心又是着急地赶了二三十步,等终于走到出口,往前方只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鲁雨田此时所站的位置正处在半山腰上,抬眼上瞧俱是壁立千仞巉岩难攀,垂首俯视,脚下不知几十丈深处,一条湍流夹在两座山谷中间,冲波逆折滚滚而去,山风鼓浪,水石相搏,巨大的水声犹如洪钟一般在谷中回荡不绝。

  鲁雨田刚要慨叹此处景色雄壮瑰丽,却不知哪里传出人语响声,仔细辨别这声音来源,绝非来自身后的山洞中,似乎就在不远,但又实在不能确定到底是来自哪里。鲁雨田吃了一惊,左右巡视一番,峭壁之上哪里能容人行立?蹑手蹑足地往后退了半步,将身子贴在石洞壁上侧耳细听。

  有一人粗言粗语地说道:“二弟你也太多疑,明明我没有听见,你偏说听见,你倒看看哪里有人?”

  被称作二弟的人咂了一下嘴巴,语气中充满不甘道:“刚才我就是听见了有脚步声,虽然不是很响亮,但确实就是有!”

  鲁雨田觉得这两人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急切之间却想不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也不敢大意,大气不出地接着听他二人谈话。

  先前那人道:“我看你是眼花了,说不定是你担心三弟四弟,神魂颠倒,精神不大集中才出现幻听罢了。”

  那被称作二弟的人道:“大哥这话有理。”

  鲁雨田听见“这话有理”四个字,眼前顿时一亮,恍然大悟地暗道:“这可不就是上午在山林中遇见的那三个射鹿的人么?刚才说话这人必然就是那姓陶的汉子了,另一个不用猜,也必然就是那姓王的了。这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陶二人寂然片刻,姓陶的才又道:“自从辛先生死后这不到一年中,咱们家主公一直闷闷不乐,比起以往也严肃了许多,一定是有什么心事,这次三宝四宝两位贤弟被主公指派出去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不见人影回来,真是叫人吃不下饭喝不下酒。”

  鲁雨田暗道:“原来他们是兄弟四人,不过第三第四个却叫作三宝四宝。先前看这两个人粗鲁愚笨,兄弟情义却深厚得很,倒是重情之人。”鲁雨田猛然间回想起在山林之中时,自己曾经询问去往辛弃疾先生的住址,这二人的少主情色蹊跷,似乎有所隐瞒。

  此时这姓王的口中所说的辛先生大多便是指向辛弃疾,如果的确如此,那少主为何要隐瞒?辛弃疾乃是大宋名闻天下的翰墨妙手,要想人之不知简直绝无可能,这少主刻意之下,必有深虑。

  那姓陶的“嗯”了一声,道:“只希望两位弟弟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咱们文房四宝兄弟四人自从几十年前跟随了主公后,除了睡觉上茅房,从没分开这么久过。”

  鲁雨田听这姓陶的自称兄弟四人自称作“文房四宝”不禁莞尔,暗笑你们王、陶兄弟二人分明就是脑筋不灵的粗人,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另外两个应当也不会例外,四人合起来却有一个这么文雅的并称,两者之间有如云泥,实在毫不相干。

  鲁雨田不揣度还好,一经揣度更觉好玩得要紧,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笑声甫出便觉大意,急忙伸手捂口,然而早都来不及了。

  王、陶二人正在闲谈,陡然听见有女子的笑声响起,几乎同时大声喝问道:“谁?”语音刚落,鲁雨田脚底下岩壁草木唰唰晃动,一条人影自紧贴峭壁的灌木丛中头前脚后向前冲出。

  那条人影的双脚刚闪出草木丛,一只大手遽然将那条人影的脚腕握住向上一抖,那条人影本来是向前疾射,此时受那大手抖动之力竟然仰身倒翻一飞直上冲天,那伸出大手之人也借势被拖拽了出来,两人一先一后,如同两只大鸟一般在半空划个弧线,轻轻巧巧落在鲁雨田身旁,一左一右堵住洞口。

  鲁雨田之前见过二人身手,只道是力大而已,刚才这一招如影随形,端的精妙绝伦,绝壁之侧深渊之上,两人却能赴险如夷,令人为之惊叹。

  鲁雨田知道这二人面相看似凶狠,实则有赤子之心,了解之后反倒易于生出可亲之感,因此也并不惧怕,笑语盈盈地说道:“王大叔陶二叔,咱们这么快就见面啦!”

  姓王的一头雾水,仔细端详了鲁雨田几眼,怪眼圆翻道:“你是谁家的女娃娃?我什么时候和你见过面?你怎么认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