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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要不我扶着你走吧。

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猛然窜入,挟制王若素的两名内侍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已颓然倒地。王若素身子一软,被秦凤顺势扶住。

  赵祯急切上前,扶着王若素,秦凤将食指中指压在王若素脉象上,随即道:“软筋散,无性命之忧。”

  赵祯看着满脸泪水的王若素,愤怒再次爆发,他对着温兰皇后怒目道:“皇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温兰皇后的魂早就飞到了九天之外,听见赵祯的怒吼,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伏在地上哭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赵祯咬着牙道:“皇后,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说着,抱起王若素,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共乘一轿,他抱着她,王若素却虚弱地挣扎。赵祯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便顺从地将她放在自己身旁坐下,他的心中升起怜爱,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王若素摇摇头,道:“刘遇安呢?”

  赵祯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强压的怒火陡然升起,发狠地说:“我一定不会放过皇后。”

  王若素无力地笑了笑:“她最终没有杀我。”

  赵祯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充满后怕与温情:“还好她没有……还好你还活着。”说罢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王若素推了几下,实在没力气推开,又问:“刘遇安呢?你怎么处置他?”

  在一阵酸意带动下,强压的怒气再次涌上心头,赵祯终于生气了:“刘遇安,刘遇安!你为什么一直提他!”

  王若素张了张嘴,将头瞥向一边,半晌才说:“悬河那件事情他并没有做错。你要惩罚也惩罚把我,我也参与了的。”

  朕就是惩罚自己也舍不得惩罚你!赵祯压下心中的怒火,自顾自地说:“待会儿你吃了药,在宫里休息一宿,明日再走吧。”

  王若素知道再问也没有用,便闭了嘴。

  轿辇停在福宁殿前,众目睽睽之下,任由王若素挣扎,赵祯也坚持抱着她入内。他亲自喂她吃了药,坚持在床榻旁守着她。药效上来后,王若素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黑,赵祯却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连姿势都未曾换过。

  王若素抽回手,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了,”召宫女送来一碗清水,赵祯小心翼翼地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可感觉好些了?”

  王若素躲不过,只好张口喝水。轻轻提了下气,发现已经好了六七分,随即掀了薄被起身。

  赵祯道:“你的毒尚未解完,明日再走也不迟。”

  “不行,今日出来后一直没有回家,爹娘定然担忧。”王若素刚穿上鞋,赵祯却忽然将她拉起来,顺势压倒在榻上。

  四目相望,赵祯的眼中有决绝,还有王若素从未见过的情愫,他哑着嗓子道:“今晚留下来,别走。”

  她看着他,忽然想起了皇后的那句话,然而她万分理智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想回家。”说着,她轻轻推开他,起身。

  见赵祯一脸落寞,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赵祯见她欲言又止,便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皇后,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她愣了愣,方才回忆起下午的被禁锢的画面,她说:“如果我说,我不想再纠缠于这件事了,你会听我的吗?”

  “月儿,你还是如此善良。”

  “不。”她明确地摇头否认:“不是善良。我只是不想再被过去羁绊想,只是要放下过去,好好地面对未来的生活了。她想杀我,我能理解,但是此生都不会原谅她了。益哥哥,我希望你也如此,在我认识的汴京城贵族小姐里,她是当皇后最好的人选。”

  赵祯仔细地看着她,知道她说的都是心里话,他落寞地笑了笑,不再言语。他一路将她送到福宁殿门口,叮嘱秦凤一定要送她到府上。王若素辞了他,跨入轿辇,未作留恋。可他却一直站在宫殿门口,望着轿辇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王若素一到家,爹娘就急切地迎了上来,她才知道刘遇安已被扣押在刑部大牢里,罪名还未定。见爹娘担心的样子,她未将宫中的遭遇说出来,只是安慰着他们,刘遇安毕竟没有做错事,即便皇上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何况宫中还有太后。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坚持废后,二圣之间产生了激烈冲突。

  第三日,皇上下诏,封已故中书令郭崇之孙女郭氏为才女,封尚氏及杨氏为美人。

  王若素怔怔地听着皇上要连纳三个女子为妃的消息,汴京城的百姓都说是因为皇后进宫三年却没有子嗣,想要废后又得不到太后的首肯,皇上只能退而求其次,连续册封三女,好为大宋开枝散叶。

  赵祯那句“皇后,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没想到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报复,而她的心却只觉得难过。

  见女儿失魂落魄地走回来,王夫人连忙走上去:“都两三天了,还没有遇安的消息,你干爹安排了人,让你出面去见太后。”

  王若素这才回过神来:“找太后?”

  王夫人道:“宫里唯一能救他的就是太后,而且你出面最好。”

  来不及多想,王夫人就催着她上了马车。

  来到宣德楼,正与赵元俨安排的内侍说话,就见刘遇安挺着背走了出来。王若素急忙迎上去,拉着他团团看了看,他穿的仍是那日入宫时的衣服,衣衫完整,头发微乱,看着精神还不错。他朝她笑了笑,王若素终是放下心来。

  王若素拉他上马车,他却摇摇头,说想走回去,于是两人慢吞吞地往前走。

  一路沉默,倒是他先开了口:“那日你怎么回去的?”

  王若素镇定地说:“那日久等你不着,我便自己回家了。”

  “可见着……皇上了?”

  王若素点点头,刘遇安眼底闪过不安。

  怕他再追问,王若素岔开了话题:“你这样就出来了,有没有定什么罪名,或者惩罚?”

  刘遇安挺直了背,道:“大杖四十。”

  大杖四十?王若素大吃一惊,连忙顿住脚步,细细地去看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的背上隐约有血迹透出来。

  “你……那你还走路!”王若素急道:“我回去找人背你,你等着。”

  刘遇安一把拉住要跑的王若素,被她力道一带,扯到背上的伤口,他皱着皱眉头“嗞”了一声,道:“太难看,我要自己走回去。”

  听了他的话,王若素又心痛又好笑:“要不我扶着你走吧。”说着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他却黑着脸抹掉她的手。

  刘府太远自然是走不回去了,好在晏璧仓很近,却也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

  王家早就得到消息,说小姐接到姑爷回来了。王夫人命人准备了火盆、柳枝等东西放在门口给姑爷除晦气。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见两人的人影,又差人去刘府看了,却说并未回府。火盆都换了两次了,才看见二人缓缓走过来。

  王蒙正见刘遇安动作迟缓,额头一片大汗,便迎上去问:“遇安这是怎么了?”

  王若素答:“受了大杖四十。”

  王蒙正呆住了,王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当下就哭了出来:“什么?我听说小杖几十都会要人命。哎哟,遇安啊,我的儿,你那么瘦弱的身子……”

  王若素干咳了两声:“娘,娘,遇安他身体好,他是练武的人,没什么大碍。”

  王夫人仔细端详刘遇安的脸,发现他的确面色红润,只是大汗淋漓,又看了看他透着血的后背,一边掉眼泪一边责备王若素:“你怎么不让人背他回来,这么远的路,你瞧他痛成什么样子了!”说着,拿手帕给他擦汗。

  王蒙正也一边数落着女儿,一边派人去请大夫,又道:“这火盆就不跨了,省得伤筋动骨。”

  王夫人嘴唇动了动,却也有说话。

  刘遇安看了一眼给自己擦汗的王夫人,道:“我还好,还跨得动火盆。”说着,就提起下摆,但试了两次,都提不起脚来。

  他转头看了王若素一眼,王若素翻了个白眼,一边走过去一边嘟哝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自己能走吗?你不是不需要我扶吗?”全然不顾王夫人剜她的目光。

  在王若素的扶持下,他艰难地跨过火盆,额间又冒出许多冷汗。好不容易走到厢房,大夫也正好过来了。

  一干女眷留在屋外,王蒙正领着大夫进去。不一会儿,就从房内传来王蒙正的阵阵低呼,听得王若素心惊胆战,王夫人直抹眼泪:“这孩子,肯定痛极了,你爹都忍不住了,他还忍着不吭声。”

  心尖泛起阵阵抽痛,王若素拍了拍胸口。

  过了许久,王蒙正一脸沉重地走出厢房。

  王夫人诧异道:“怎么了?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吗?”

  王若素见父亲的表情,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王蒙正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皇上令他十日后出发,就任益州团练副使。”

  王夫人的手绢掉在了地上,她失神道:“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