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龄案边燃着沉香,袅袅的香气缓缓上升,张龄手里拿着把伞开开合合很多遍,路白呆坐在椅子里,神色迷离,好像那个刁蛮任性的姑娘还在眼前一样。
张龄声音淡淡的,“你好好想想,真的要忘记她吗。”
路白突然笑了笑,“忘,我不想再记得了……我混蛋也好,负心也罢,既然注定是错的,就忘了吧。”
张龄神色依旧,把伞递给路白,路白沉默了很久,修长苍白的手握住伞柄,刚要接过,白夕罗突然抓住那把伞。
她盯着路白,“你确定,你忘了,就什么都没了。”
路白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不然呢,爱上我灭门仇人的女儿,永远承受这份痛苦吗?”
路白说的无奈,白夕罗渐渐的就松开了手,路白慢慢的撑开伞,缓缓的起身,迈出了避尘斋的大门。
白夕罗看着路白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张龄,为什么,他们不像九月和苏恒阴阳两隔,为什么明明相爱也不能在一起呢。”
张龄看着白夕罗望着路白背影的疑惑且认真模样,突然微微笑了笑,九月苏恒虽然阴阳两隔,但其实一直在一起,他们即使近在咫尺,也爱不得,。
顾眠特意跑去巷子口胡同里买的冰糖葫芦,顾眠亲自挑的,她站在路白屋子外面等了很久。
路白看见顾眠有些诧异,“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顾眠把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也还是别扭着拿出来了,“呐,真的很好吃!”
路白盯着冰糖葫芦,不说话也不动作,直到顾眠有些不自在,“当我赔罪了,也谢谢你救我……我自己买的,跑了好几条街呢!”
见路白还是没反应,顾眠讪讪的,就在顾眠以为路白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路白突然接过糖葫芦,大咧咧的咬了一大块,“好吃。”
顾眠本就孩子心性,做什么都喜欢拉着路白,每一次顾眠想要捉弄别人的时候,路白都会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二小姐,不可。”
顾眠嘟嘟嘴,“你!你竟然敢阻止我!”
路白眸子垂下,“奴才不敢,二小姐若喜欢这些有趣的玩意儿,奴才带二小姐去看些新鲜玩意儿。”
顾眠眸子瞬间亮起来,“真的吗?好!你带我去!”
路白紧紧的攥紧袖口那把匕首,顾眠就走在他前面,路白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要报仇,但得知顾眠有难,即使腿脚不方便,还是要去救她,能不不着痕迹的杀了仇人的女儿却不做,反而现在七想八想。
路白自嘲的笑了笑,顾眠疑惑的回头,“咦,你笑什么?”
“奴才笑,这寒冬腊月,奴才要带二小姐看的新鲜玩意儿,怕是不在了。”
顾眠跺脚,“不在了?你诓我啊?”
“奴才不敢。”
顾眠兴致顿失,“算了算了,回去吧。”
路白突然叫住顾眠,“二小姐!你当初为什么留下小安,要找一个玩物吗?”
顾眠翻身上马,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打量路白,“那就不会招你进来了。”
路白还想说些什么,顾眠手伸到路白面前,示意他上马,路白盯着顾眠的手,突然就觉得此刻的顾眠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仿佛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路白坐在顾眠身后,马儿跑的不紧不慢,顾眠的长发时不时碰触到他的脸颊,路白一时就痴了,若没有仇恨没有纠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路白心里清楚,他不能喜欢上仇人的女儿,大户人家的千金更不可能和一个下人在一起。
路白故意躲着顾眠,默默守在碧园外,他经常看着顾眠玩闹的场景发呆,然后逼自己不去想。
路白以为这份心意他这一辈也不会说出来,若不是均侯一定要给顾眠指婚,顾眠反抗的意料之内的强烈。
顾眠不会屈服,直到顾眠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回碧园,路白一把抱住要倒下的顾眠,“二小姐!”
顾眠眼神仿佛没了焦距,“小安……我答应了……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可我不想我父亲出事……”
路白不语,抱起顾眠,“二小姐,别想了,好好休息一下。”
顾眠早该想到,她们的婚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更不由幸福做主,她同姐姐一样,以后要嫁给一个该嫁之人,然后生活,直到老死。
路白盯着顾眠的睡颜,帮她拭去脸上挂着的一行泪,纵使顾眠这样的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也还是有太多无奈。
顾眠红着眼圈来找路白,寂静的夜里,路白就这样盯着那个泪流满面的顾眠,顾眠突然跑过来,一把抱住路白。
路白不知所措,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顾眠渐渐平复,“小安,我要走了……”
路白吃惊,“走?去哪?”
顾眠无奈的笑,“拜师学艺,婚约订了便订了,不过,我若学成归来这门亲事还作数的话,我便嫁。”
路白就知道,顾眠绝对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她果然又想到了应对之策。
“不过离开之前我要确定一件事情。”顾眠松开路白,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小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路白垂着眼帘,“二小姐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当然……”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路白却不再言语,顾眠突然笑了笑,“罢了,你不说算了,我这一去,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
路白犹豫了,“其实我……”
顾眠好像捕捉到了希望,“其实什么?”
路白苦笑着,“其实我的名字,叫路白。”
顾眠眼中燃烧的希望一瞬间熄灭,她轻轻点点头,“我记得了,路白,珍重。”
路白,珍重。
路白知道此时不是走神的时候,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恍惚了,路白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这样也好,顾眠走了,他再无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