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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主子,要去洗浴吗?”回到瑾萱宫,半墨俯身问,没敢碰月掩。

  月掩好像感觉到什么,看着这瑾萱宫有些不一样。

  半梅慌慌张张的过来,把月掩抱了起来,对着半墨骂:“你这小贱\蹄子究竟带着小主子去哪了?消个食去了这么久。”

  “就是去……”半墨被骂的晕了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行了行了。”半梅才不想听他解释一大堆的,又低声道:“皇帝来了,要见小主子,你赶快干活去,一堆事呢。”

  半墨好像现在就见到皇帝的真人似的,瞪着大眼,张着口,吐不出话,回过神来,立马跑开了,似乎跑慢一步,自己的脑袋就会掉下来。

  半梅瞧他这没出息的样,心里又骂了几句,赶紧抱着月掩见皇帝。

  “母皇来了?”月掩突然冒出了一句。

  “是呀。”自从月掩“变了样”,半梅也被吓了好几次,也跟着花瑾君发愁呢。

  “皇帝一来就念着你呢,你得逗皇帝开心。皇帝开心了,花瑾君就会开心…”

  “父君不会开心的。”月掩不喜欢母皇来瑾萱宫,她不讨厌母皇,可她就是不喜欢母皇来瑾萱宫,母皇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要过来。

  “嘘!这话不许说。小主子你得跟以前一样,笑着,多跟皇帝说说话,不然瑾萱宫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半梅进了屋,里面就只有女皇和花瑾君两个人,静悄悄的,连呼吸都是没有起伏的。

  半梅垂头请安,不敢抬头看一眼,把月掩送到女皇跟前,便相识的退下了。

  “母皇。”月掩看见月闻筠笑着看她,一时间没了骨头,趴在母亲的怀里。

  “去玩了吗?”月闻筠摸了摸她的背。

  “嗯。”

  “玩了什么?”月闻筠很喜欢这样问她问题,也不烦。

  “看见二皇姐,三皇姐和四皇姐了。”月掩也从不瞒着月闻筠,通通都告诉她。

  “前几天听说玦儿病了,这会儿倒是好了。”月闻筠也没有一点担心的模样,把月掩拉起来站着,想仔细看看她。

  月掩也不老实的让皇帝看,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父君。

  父君的脸很白,跟她一样的脸,嘴唇很红,但没有泪痣,眼睛也长的不一样。

  他很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女,仿佛不认识似的。

  “掩儿又长的好看许多,与你很像。”女皇是对花瑾君说的。

  “女孩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花瑾君淡淡的说了一句。

  月闻筠笑了,赞同道:“你说的没错,就像男儿读再多的书,都是没用的。”

  月掩看见父君的嘴唇一瞬间白了又紫了,没有说话。

  月闻筠让月掩坐在自己身上,月掩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摊着父君写的诗,很多很多,也很混乱。

  “掩儿识字吗?”月闻筠的眼睛一直盯着花瑾君,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月掩摇头,没有人教过她,这是真的。

  “花简,你不是自诩‘复有才名压莲安’吗?怎么连教自己孩子几个字都不会。”

  花简,是父君进宫前用过的名。

  莲安,是父君的故乡。

  莲安花简,是父君最喜欢的字。

  花瑾君闭上眼,失去了梦。

  “陛下。”半眸看着满桌的诗,“是您不让教的。”

  月闻筠喜欢看见他这幅模样,不是那副意气风发,潇洒飘逸的,她抓不住,折断他的翅膀,不会飞就好了。

  “我不记得了。”月闻筠好像真的忘了,她低头问月掩,“掩儿想念书吗?”

  月掩摇摇头。

  她可不想像父君一样老是写诗。

  “没玩够吧。”月掩没有回答月闻筠,因为她不知道什么叫“玩够了”?

  “那掩儿接着玩,母皇看着你。”

  “好。”

  女皇让月掩自己出去玩,月掩不安的看着父君,愣愣的不肯走。

  这种不安如游蛇一般从脚上慢慢缠绕在月掩的腿、腰腹、胸前、脖子,一圈一圈的,窒息着。

  女皇失去了笑容,父君还是冷漠的。

  “出去吧。”父君说。

  月掩获得了空气,她走出外面,把门给重新关好。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有一只黄色的蝴蝶从月掩的头上飞过,她赶紧追着它。

  蝴蝶飞的样子一点都不美,每扇动一下翅膀好像都得使很大的劲,一上一下,像抛升又坠落。

  月掩的脸上一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急速地,猛然地,一串眼泪。

  她把蝴蝶跟丢了,黄蝴蝶飞的好高好高,她都看不见了,因为眼泪太多了。

  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父君寝室的后窗下,她连忙擦干眼泪,怕被父君看见。

  蹲在墙跟下,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她没有哭。

  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

  她听见母皇的声音,从那个窗户传出来的。

  “…你看着我…”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这种眼神吗?…”

  还有很多其他的声音,破碎的,晃动的,暴虐的…月掩连忙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

  手脚被抽了血,发凉发木,她动不了,把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也不让自己哭。

  母皇的怒吼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到底在想着谁?”

  “贱/人…”

  月掩抬头看着天,她没有听到父君说一句话,但她就是知道父君在里面。

  熟悉而残忍的声音,交织着。

  月掩在找摇晃的凤凰花,她不知道父君有没有看见。

  从这里望去,好像是没有的,只有从皇舅舅的瑞霖殿的窗户才能看到。

  红艳艳的凤凰花,一团团,一簇簇,晃晕了月掩的眼睛,她就失神了。

  皇舅舅说,她看凤凰花失神的样子很美,比凤凰花要美上千倍万倍。

  幸好父君的窗台外没有凤凰树。

  没有声音了。

  已经很久了,影子倾斜了很多。

  “说爱我。”是母皇的声音,很清冷,但确实是母皇的。

  父君有些痛苦,不明显,缓了好久,发出了不似父君的声音。

  “我爱你,陛下。”

  “呵。”母皇在嘲笑他。

  月掩知道母皇走了,她的四肢可以动了,但她还是保持一样的姿势,她一直想着父君的话。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她好像第一次学到这样的词,很奇妙的词。

  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但明明不是这样的。

  爱谁?“你”是谁?父君“爱”谁,父君“爱”母皇呀!不!他不“爱”母皇,他手里有个青瓷瓶,青瓷瓶里有毒药。

  父君的青瓷瓶呢?她与母皇说话的时候没有看见,父君应该藏起来了。

  总是这样,母皇在的话,青瓷瓶总是会不见的。

  月掩越来越焦躁,她想不到什么因果所以来,三皇姐和四皇姐说的没错,她是个傻子,她开始恨凤凰花,恨父君,恨所有所有的一切。

  皇舅舅和母皇呢?她不敢恨,一点都不敢恨,忘掉,永远都不存在过。

  是的,永远都没发生过。

  月掩去洗浴,父君要跟她一起吃晚膳。

  父君是不跟她一起用膳的,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定的规矩,都这样做。

  今天很特别。

  洗了澡,月掩还是不放心的拿湿布擦了擦手,直到自己觉得没有那种黏糊炙热的感觉。

  父君很平常,青瓷瓶就在他的手里摸着,有些急促。

  她有点怀疑父君是把毒药洒进了他们的菜饭里。

  “好吃吗?”花瑾君问她。

  月掩扒了一大口饭和菜,吞咽着,“好吃。”

  花瑾君放下青瓷瓶,也开始动手吃饭了,很斯文也很优雅。

  月掩在想毒药一般什么时候发作,是立刻还是半夜,还是第二天,第三天?

  一边吃饭一边思考,没注意父君在说话。

  “掩儿?”

  “哈?”

  “你想什么?”

  月掩给自己勺了一勺蛋羹,她最喜欢吃这个了。

  “掩儿在想明天还能不能抓到黄蝴蝶。”

  花瑾君停下筷子,看着她。

  “怎么了?父君,不好吃吗?”月掩问他。

  “你不聪明的好。”

  很奇怪的一句话。

  第二天,月掩没毒死,父君也没毒死。

  月掩“守”着父君一天了,他“老老实实”的看了一天的书,这是父君一天的生活,没有其他多余的活动了,他不爱出门。

  “出去玩吧。”花瑾君拿书拍了拍她的背,赶她出去。

  “不去。”月掩不动,“没什么好玩的。”

  “去抓蝴蝶。”

  “蝴蝶飞的很丑。”

  花瑾君看着她,“你要跟父君一起看书吗?”

  “不看。”

  “你就待在这儿?”

  月掩点头。

  花瑾君没办法了,“随你便了。”

  第三天,月掩还没毒死,父君也是。

  月掩想跟父君说,他手里的是假药,但她不能说,不能被父君知道她偷摸过他的青瓷瓶。

  “掩儿,又跟昨天一样吗?”花瑾君不烦月掩一直跟着他,但他就是怕月掩闷出病来。

  “不想出去。”月掩得知是“假药”后,心情就变的不好了。

  “那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月掩黏在花瑾君身上,瓮声瓮气道:“我不想被你丢下。”

  还是个依赖着父亲的小女孩呀,长不大。

  “父君不会丢下你的,就一直跟着你到院子里。”

  “你不能一个人走了。”

  花瑾君突然愣了,没出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月掩喊他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