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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再退一步,把问题说得更简单些,”秋芥说,“还想把自己心爱的手要回去么?倘若答案是肯定,那么请静悄悄地往后退,尽可能远离所在麻烦的漩涡,待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我自然会将阁下的左手奉上,连半点伤疤都不会留;倘若答案是否定,那么很抱歉,当你想要冒险、想要得到什么时,总该先学习失去时该怎么接受。”

  说话间,他已经悬浮在我的头顶。他手里的枪长而过大,看上去不像是真的。我怔怔地看着那又黑又圆的枪口,感觉一切发生得太过唐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看它们,多么神奇的生物。”

  他抬起头,看逐渐朝上空飞翔的时狸——那犹如被什么东西吸走的空气,远方的星辰在变形了的湖水当中荡漾,形同虚幻。

  “当两个文明各自发展到一定阶段,突然有天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会是什么滋味?”他转过头朝我说,“事实上,绝对不可能出现交谈的机会——如果绝对实力一方打算毁灭绝对弱势另一方的时候,根本不会存在什么交谈的机会。”

  我忍着剧痛抽动左手,但纹丝不动。左手像是被什么强力胶黏住,固定在半空中一般。

  “你他妈的在说些什么。”我咒骂道。

  他俯下身子,用一种令人憎恶的眼神打量我,嘴角露出邪笑。

  “你踩死一只蟑螂的时候,会试图先学会蟑螂的语言,并与之交流一番么?更不消说你想吃清蒸鲈鱼的时候,会先学会鲈鱼的话,事先告知后再下刀么?”

  我紧盯着他的脸,心脏发出“通通”的干响声。

  “不会的!根本不会,”他站起身来,踩着脚下的悬浮设备在空中转了圈,拿枪口瞄准美琳的人体舱,“落后是要挨打的,不论什么物种都一样,高级的事物势必要扫清低级事物所占据的资源,然后带领所有的其他事物走向更高的文明。”

  “你,你要干什么?”

  从西北方向传来笙承君沙哑的干吼声。我应声望去,他已经爬出了自己所在的房间,无力地趴在一堆粉碎的瓦砾上。

  秋芥扭头去看,像是发现什么天外来客一般,煞有介事地迎上前去,用右手一把托起笙承君的下巴,捏了起来。

  “我要将美琳封冻在另一个空间,动用必要的手段,永远地存于那个空间,那样做了,就不再有人能打扰到她的意志。”

  “……什么意志?”

  秋芥松开了捏着笙承君下巴的右手。

  “最初的本心,共同完成‘域’的开拓,为这个世界带回更美好的东西。”

  “扯淡……”他翻身坐了起来,不屑地朝秋芥嗤了一声。

  但秋芥丝毫未为所动。他只是哼哼地哂笑了两声,起身回到刚才所在的位置,拨动了一阵子手里的怪枪,似乎在调整着什么档位。

  “喂!”我对他喊道,“我说,你无权那么做来着。”

  他瞥了我一眼。

  “你在说什么?”

  “从另外一个时空中攫取资源和科技,你没有权力那么做,那么做便是无耻的偷窃,更别提还让无辜的人充当你偷窃的途径,况且那个人还是你曾经爱过的人——你不觉得那很不入流么……”

  “闭上你的臭嘴!没药救的蠢货!”

  他突然怒吼起来,将枪口朝向了我,满脸涨得通红。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他吼道,“农民在春天辛辛苦苦地种植下稻子,每天不辞辛劳地施肥、灌溉、除虫,全程没人帮助,如果不是为了收获秋天的谷子,你认为他那么干为了什么?作为毫无瓜葛的旁观者,你有什么底气说三道四?”

  他爆豆子一般地朝我叫嚷了一阵子,完全失去了原本一直努力维系着的理性和镇定。

  “创造‘域’,然后收获‘域’,本身就属于我和美琳共同的梦想,”他咂了咂嘴,喃喃地说道,“追逐梦想,那才是我们的爱情,你这庸才,岂会懂得这些?”

  “是吗?”我反问,“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让笙承君前往‘域’?既然明知道笙承君是奔着破坏你那所谓的爱情而去,为何又要那么做?”

  “因为那是一场测试!一针疫苗!为了实现共同的理想,献身早已不在话下,我和美琳的爱,远非世俗男女爱情可言,”他指着躺在地上的笙承君说,“正是那样,我才更要放进那可怜的废物进去,前往‘域’去解救吧,大可以那么干,我完全有胜算,那下等的、原始的男欢女爱,和我与美琳的圣洁爱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

  他皱起了眉头。

  “你他妈的在笑什么?”

  我捂着自己的左手肘,坐正了身子。

  “我在笑你那混账的愚蠢理论。”

  他的脸再度腾地涨红起来。

  “如果你那个爱情足够圣洁,足够高等,为什么笙承君能安然地带着美琳回来呢?莫不是你失败了么?”

  “住口!”他吼道,“美琳只是在那场混乱当中遭受了蛊惑!我本不该让她独自一人面对世俗感情的诱导,那本身就是一次失误,一场灾难!”

  “得,得,”我摇了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手里握着菜刀,朝着待宰的鲈鱼宣布下刀的理由……我说,你觉得有意思?”

  他眉头紧皱地朝我瞪了一会儿,似乎又想通了什么似的舒展额头。

  “我能毁了你,岂需要你的同意?”

  他恶狠狠地说道,而后在怪枪上动了一番手脚。当他再度扣动扳机时,一股钻心般的疼痛如同电流似的从左手肘部传了过来,顷刻间传遍全身。我不顾一切地放声嚎啕起来,左手腾地挣脱了,但手肘部被齐齐地削断了去,只剩下被烧焦了的切面。

  刺鼻的糊味儿窜进我的鼻孔,脑袋犹如炸裂开一般。

  秋芥冷笑着,重新调整好怪枪,瞄向人体舱。过了一会儿,枪口出现寒冷的闪光,人体舱的舱尾在冷光的照射下蓦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