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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不远处,从四周阴森的断壁下,猛地响起一声凛冽的喝喊。

  “不许动!”

  声音刚落,十多个头戴黑色钢盔、荷枪实弹的士兵忽然间冲到近前,分散着包围了秋芥,拿步枪瞄准了他。

  “放下你的武器!”

  秋芥显然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感到错愕,嘴里暗自低声说着什么。

  “将军……”

  正在这时,从士兵的身后缓缓走出一名身穿蓝色迷彩服、身形魁梧的人来。那人五十岁上下年纪,有着高高鼓起的额头,钢针般的花白短发,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一对铜铃般的眼睛射出坚毅冰冷的目光。

  “放下武器,”将军说道,中气十足,口吻显得不容辩驳,“立刻!”

  秋芥木然地看着将军,看样子几乎是根本没听懂他的话。

  “可……可是,我在保护美琳……”

  “还争辩什么?你的情况我已了如指掌,能做出这种事,证明你已经疯了!”

  秋芥大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将军挥了挥手,一名士兵扣动手里枪支的扳机,一声闷闷的枪声随之响起。一梭子弹从黢黑的枪管里射出,打在秋芥的手部、怪枪上。如同被人用铁锤恶狠狠地砸在手上一般,秋芥持着的怪枪被冲击力弹出老远。可他并未受伤,或许是那一身银色铠甲起到了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子弹的缘故;或是士兵射出的根本不是致命的金属子弹亦未可知。

  离开了怪枪的照射,美琳所在的人体舱一点点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强大的冲击力并未打飞秋芥手里的怪枪,他单手提枪,附身喘了几口气。

  不多时,他怒吼了一声,关上脸部的面具,提起怪枪再度指向人体舱,打算再次发射。但其他士兵没有让他得逞。最近的两名士兵当机立断,朝他握枪的左手再射出两梭子弹,复又把秋芥的枪射到一边。

  “再执迷不悟,下一枪可不客气了!”

  将军喝道。

  然而秋芥并未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他按动铠甲前胸上的某处按钮,身上射出一道强烈的白光。那道白光过于强烈,所有人不由得抬手遮上了眼。

  待到再度睁开眼睛时,半空中蓦然出现了九个秋芥。

  九个人看起来一模一样,全都身披银色铠甲,手持怪枪,根本无法区分真假。他们用怪枪射向位于正中的人体舱,把舱体照得无比刺眼。在冷光下,人体舱再度慢慢消失。

  “上罗塞索!”

  士兵当中有人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两个士兵扯着一道闪着蓝光的金属链条,大声喝着冲向前。他们用金属链拦腰截向九个秋芥中的一个,训练有素,显然有备而来。链子结结实实地捆在秋芥身上,手里的怪枪被士兵夺下,但那个秋芥根本不为所动。

  “看来,已经搜索过仓库了么,顺便连技术工程部的人也盘问了个遍吧?”右边的秋芥冷笑道,“罗塞索固然能让雷车的悬浮协议失效,可总得找到真的我才行。这里共有九个我,且慢慢猜吧……”

  “下一队!”

  发号施令的长官并不打算给这一名秋芥多余的机会。另一对士兵闻声手擒铁索冲着说话的秋芥挥舞而去,三下五除二,将其绑得如同一只粽子,缴下其手中的枪。

  可那也并非秋芥的真身。

  眼前的一幕,简直如同某颗未知的遥远星球上发生的蛮荒战乱。九个秋芥悬浮于半空中围绕在人体舱周围,勇猛果敢的士兵们逐个擒拿,却始终没有确认真身。捆绑两个秋芥之后,其他分身不再束手就擒,端着怪枪与冲上前的士兵缠斗在一起。

  我的额头满是大汗,衣领早已湿透。来自左手截断处的剧痛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想必是大脑对蜂拥而来的痛觉生出麻痹,或者左侧负责接收痛感的神经系统已一并被摧毁也未可知。但那并不代表我不会再受断肢的折磨,身体的应急反应,仿佛让断肢处的触感神经放大了几十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断肢处接触人体舱时带来的质感,每一次摩擦都如同将耳朵贴在一扇震动的巨鼓上一般震撼。

  脑子很快开始嗡嗡作响。我扭过头去看高光下的人体舱,试图暂时忘记自己的左手。六道冷光汇聚在人体舱上,如同春蚕吃食桑叶一般一点点侵吞舱体。在渐渐消失的金属下,似乎也能清楚地看见正在消失的美琳。

  “喂!”我朝舱体里的人大声喊,但对方毫无反应。

  或许是失血过多,亦或根本是因心理一时间难以接受左手被截断的事实,一股剧烈到难以反抗的疲倦感席卷而来。我摇了摇头,蓦然发现眼前原本六道冷光变成了七道。我抬头追寻确认各条冷光的来源,发现其中一条在半路就失踪了……

  怕是见到幻觉了。

  我如此想着,猛地觉得眼皮灌了铅般地沉重。随着耳边一顿嗡鸣,不觉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了。因为眼下的景观突然变得无比荒诞。

  黑夜,群星闪耀,镰刀状的月亮斜挂在天边。我所站着的位置,是一处由干燥的黄土夯成的高台。环顾四周,我惊奇地发现类似的高台并不在少数。两座高台之间无声地流淌着夜下呈黑色的清水。

  高台正中燃着篝火,四周矗立着十二根雕刻着鱼纹的权杖,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知道那些权杖无一不是祭祀的法器。因为,此时此刻那十二个祭祀正身穿黄褐色长袍,头上绑着鸟羽,在高台的正中围成一圈,绕着熊熊的篝火唱跳着极具仪式感的舞蹈。

  更诡异的,是我看到小王和遥,连同鹤老板,站在不远处默默地观看那群祭祀的舞蹈,他们神情严肃,但又一时间无法通过外表分辨出他们的心情。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小王一行,又端详了一阵子高台。这是典型的良渚文化风格建筑,不论是建筑的方式,还是使用的材料,都能清楚地联想到本地的故事。半分钟后,十二个祭祀突然间齐齐跺脚,朝天空一起喊出“噜噜”的呼喊声,声音清晰而洪亮,仿佛方圆百里之内无处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