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乱世,兵祸连年,民不聊生。 在民间,不光有杀人越货的强盗,还有凶狠残暴的怪物危害人间。 有一群人,自称走畦人,靠猎杀怪物来获取报酬,是怪物的专业杀手。 所谓畦,本指将农田分割开来的田埂,后引申为边界。 走畦人就是行走在人与怪,善与恶边界之人。 他们昼伏夜出,在漆黑的深夜,搜寻犯下血案而被悬赏的各种怪物,因此人们又称呼他们——夜提刑。 他们活人披幡,瘦马挂头,为世人所嫌恶。 他们只认钱财,收钱办事,不讲善恶对错,更为人所不齿。 因此,夜提刑日渐凋零,湮灭于世。 一个乱世的小和尚,为保性命,只能当了犯下无数血案凶手的帮凶,又一时起贪念,从此挂头披幡,化身夜提刑,被迫踏上了这条界限之路。 读者群号:873033440,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一下
【正宣三年始,本府连发十三大案,迷、亡者共计四十有七,未有头绪,今特调丞相府客卿张君佐协办,衙府上下,俱听差遣,不得有误——定远巡抚徐有才故牒】
“十方,时辰到了,还不去敲钟。”
一个面容凶恶的灰衣老僧斜靠在破蒲团上,双目微闭,从僧袍中抽出一块黑色焚香,递给身边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大的小和尚。
小和尚颤巍巍接过焚香,双目望地,硬着头皮说道:“师父,要不这次算了吧,那三人虽自称镖师,但一没推车,二没背包,看着就不像有钱的。”
老僧两颊横肉一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小和尚不敢抬头,还在兀自说道:“尤其那个穿白袍的,畏风避寒,不停咳嗽,准是常年患病,就算在家躺着不动,也活不了两天,这病痨鬼怎么可能是走镖的?”
老僧缓缓睁开二目。
“少给老子假慈悲,光养你一个就浪费老子多少粮食,如今兵荒马乱,人都跑绝了,庙上哪儿还有供奉,不开张你吃狗屁,告诉你,再敢像上次那样偷放人,你知道后果。”
小和尚听老僧动怒,吓得一缩舌头,头也更低了。
“弟子不敢,不过那病痨鬼不说,但另外两个却带刀佩剑,恐怕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我担心咱没捞到什么油水反倒惹身骚。”
“哼,别说他们了,就是那名震两江的金陵燕无双来了,又能如何?”
老僧神情稍缓,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刀剑无非是杀人的利器,不过这世上还有很多不是人的东西,任你武功再高,刀剑再利,号称万人敌,照样白给。”
小和尚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老僧不耐烦地一摆手:“还不快滚,再聒噪,今夜你陪他们三个死鬼一起上路,正好给我省了吃喝。”
小和尚吓得赶忙收了焚香,不敢再言。
临出门时,扭头看了看那虽然破败不堪,但依旧庄严肃穆的大佛,心中嘀咕:“唉,师父你就不是个人,真是造孽,要这佛祖有个屁用。”
佛祖有个屁用,是十方到这个世界五年来,最切身的感受。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十方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去。
虽然那里并不美好,但和这里比起来,自己原来的世界说是天堂或者净土,一点都不为过。
那里空气比这里浑浊的多,甚至有时候白天都看不到太阳,但是,在那里,自己却从没有担心过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是……
十方掩上大门,尘封多年的记忆又浮现脑中。
在原来的世界,他也是个和尚,也是个小和尚,还是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小和尚。
在那里,每天主要的工作不是念经,不是打坐,而是站到大殿门口,盯着一群群来烧香还愿的檀越们。
从中挑出穿着价值不菲衣服,用高档手机自拍的年轻男女,或者衣着朴素但却带着金光灿灿眼镜和手表的老者,请他们到vip厢房里结善缘,让和蔼可亲的师父卖给他们表面精致的开光佛具。
在这里,每天主要的工作也不是念经,也不是打坐,而是一直等,等那些十天半月,或者更久才来庙里的檀越们,请他们到破烂的偏殿里留宿。
然后……
第二天,清理掉他们遗留下来的残肢断臂。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十方依稀还记得,在原来的世界,有一天,庙里没有开门迎客,而是来了好多装修工人,听师父兴奋地说省里要扩大宣传,把寺庙升级成省级重点旅游景点。
十方也很高兴,因为不迎客,自己就可以蹲在师兄们后面,看他们拿着手机玩游戏,要不就窝在大殿后面的小角落里暖暖地晒太阳。
这是他每天疲惫不堪之后,唯一能感受到惬意的一小段时光。
他本以为明天,还会有这么一小段美好时光,后天也会有,一直这样周而复始下去。
当他一个人窝在大殿后面一个背风的角落里,抬头望着天,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时,突然眼前金光一闪。
一块反射着阳光的琉璃瓦石掉了下来,紧接着就听有人高喊:“完了,砸死人了。”
十方也记不得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反正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把他送往医院,只是迷迷糊糊看到有个带着大金链子的肥硕男子,冲师父大喊:
“这可不怪我们施工队,谁知道下面有个人?”
师父紧紧攥着大金链子高档西服的袖子,“他还是个孩子啊,一百万,一分也不能少,不然就上法庭。”
“你这不是讹人嘛,我是干体力活的,哪能赔得起这么多。他有上保险吧,找保险公司陪啊,我顶多赔十万。”
十方最后只记得大金链子一边抚着西服上的皱褶,一边气呼呼地上了一辆大越野,一溜烟的走了。
师父这才蹲到自己身边,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慈眉善目的脸上爬满了自责。
“早知道就不该省那俩钱,给他上个保险了,结果只要了十一万,亏大了,算了,十一万就十一万吧,你们去报警,别忘了再给殡仪馆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拉尸体。”
后来想想,十方觉得师父对自己真的太好了,不是反语,是真心实意。
“或许就是因为那十一万,我在这里才叫十方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佛祖的有意安排。”
总之,等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四面透风的破烂房间里,自己还是和尚,还是小和尚,但没戴眼镜,却能清楚看到自己穿着一身同样四面透风的破烂僧袍。
关于这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十方。
旁边几个和尚见他醒了,都吓了一跳,慌忙禀告师父,也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师父。
十方第一次见到了师父,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师父好凶”。
之后的日子,十方渐渐明白,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庙里,自己年龄最小,有一个师父,还有几个师兄。
但慢慢的,十方却发现,总有怪事发生在自己身边。
那就是只要自己跟哪个师兄说,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人。
这师兄没两天,就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连着几次,都是如此,这可吓得十方再不敢乱说。
但是,师兄还是不停地失踪。
直到有一天,庙里只剩下自己和师父两个,师父才问十方:
“你想死还是想活?”
十方选择了后者。
当天,十方第一次清理了最后一个师兄剩下的半截小腿,一小节肠子和几撮奇怪的灰烬。
原因是师兄想逃走,结果是也失败了,后果是十方吐了整整三天。
之后每一次,十方都会想,自己当时真应该选的是前者。
起初,十方也琢磨过,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到底是不是佛祖的意思,是不是为了给自己什么特殊的使命,而故意磨炼自己?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幼稚的想法,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是的,连念经和打坐都不会。
再后来,十方习惯了,也麻木了,麻木到都忘了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对于这个世界,十方依旧什么都不清楚,他不敢走出庙门一步,虽然也幻想过,外面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但至少有一点他明白了,那就是这个世界,佛祖屁用没有,所以也不再去幻想自己是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是不是背负着什么特殊的使命,因为他已经有了明确答案。
最后,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有一天,非把这个不是人的师父给捆结实了,塞进井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