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再狠心的,就会半年之中失踪、病死,或被强盗祸害了,或被人贩子拐走了。
这孩子就是这种情况,族人在分完他家的财产后,商量着再将他卖了,得一笔钱,让他听到了,带着几个窝窝头,连夜逃出了那个乡村。
然后就一路流浪,到了嘉兴府。
一个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自然也没什么营生,平时只是流浪,乞讨,顺便偷鸡摸狗。
只是近几个月来,嘉兴一带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官府与士绅、农夫的情绪骤然对立,连带着他们这些流浪的儿童、偷儿都不好混了,被撵出了城市中,在乡野中流浪,几乎饿死。
而之所以加入白莲教,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嘉兴一带的气氛紧张,官吏不敢下乡,自然就让他们这些牛鬼蛇神活跃了起来,几乎是半公开在活动。
如此情况下,对几乎饿死的孩子来说,这就是一个存身的好地方啊,至于邪教什么的,在饿肚子面前,算什么。
所以他就混入了这里,当了一名小小的教众,对此,那香主也无所谓,有一个人壮声势也是好的,至于吃点东西,对他的盘算来说,根本无所谓。
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吃的,杂粮饭,红薯土豆,一点油水也没有,量也只有每天两碗。
这对一个长身体的孩子来说,吃了几乎没吃一样,不一会就消化的精光,肚子又饿扁了。
昨天晚上也是一样,本来就饿,又长时间跪在地上拜神,直接饿晕了过去,差点被杀了祭神。
整理完这些信息,周全将这些一股脑塞入最底层的角落,这些回忆之类的东西毫无作用,让他也只是了解了一点此世的民风民俗而已。
他此时敢肯定,他穿越而来不知道为何,但是在这个小孩子身上复生肯定与昨晚照在他身上的那束光有关。
他前世是一个平凡的白领,历史系毕业,后来却从事文字工作,对历史有一点了解,但也不多,毕竟只是一个二本本科而已。
不过,拜这些年明朝热的缘故,在电视剧、书籍的熏陶下,对明朝还是有点了解的,只是不知道现今的年号,是哪位皇帝在位。
明朝白莲教起事贯穿始终,从朱棣时期一直到明朝灭亡,甚至清末都是白莲教兴盛的时期,不能确定具体的时期就不能确定未来怎么走。
而且根本走不掉,没吃的,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走到哪儿,他从家里逃出来,一两年了,恐怕都还在他家乡附近打转。
他也不去管这些,这个孩子幼时读过两年书,不过这两年的流浪,早忘的一干二净了。
他首先探索那束光给他带来了什么?
感受了下,好像身体没发生什么变化,肚子依旧饿,只是不那么难受了。
本来饿极了那种挠心挠肺,什么都想往嘴巴里塞得感觉没有了,就只是难受而已,还能忍受,否则,以他穿越过来的定力都不一定能忍受那种感觉,这也是他刚才头那么痛的原因之一。
这个孩子头脑中的念头大多与仇恨、饥饿、偷盗等负面情绪有关,这种情绪之强烈,几乎冲散了穿越者自身的思绪,好在有那束光的保护,终于捱了过来。
除此外,也没什么变化,尤其是身体的。
倒是神魂有了变化,他目前还察觉不到,但是感觉应该是这样,因为他能感觉自己能再度进入脑海中,翻阅这个孩子几乎被遗忘的那些深层记忆。
不过,现在他没那么干,他累极了,直接倒头睡去。
一觉睡到日影西斜,他才在肚子的咕咕叫声中醒来,否则应该还能睡。
走出房门,转头再仔细打量他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修的,就是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可能以前堆稻草和柴火的,他的那张床也只是几块破木板子搭起来的,上面铺了一些就地拿来的稻草而已。
好在如今是农历七月,夜晚不凉,如果是冬月,可能要冻死街头了。
去年冬月,他和一群乞儿在栖桐县土地庙中捱过去的,大家一起出去乞讨,捡柴火,总算熬了过去,不过也冻死了三四个。
不过这些都考虑不到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填饱肚子,再想办法,一个后世人总有办法吃饱的,这点他还是有自信的。
赶到山庄发放食物的膳堂,已经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帮厨李伯在了,他也是香主李财主家的奴仆,负责在厨房帮厨。
见到这小家伙到来,他倒也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指着灶台中道:“你来的太晚了,只有两个烤红薯了,拿去吃吧。”
平时周全不敢跟他说话,都是拿了东西就走,今天由穿越者主导,不同了,他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道:“多谢李伯。”然后拿着两个婴儿拳头大的红薯离开了。
他不是不想与李伯交流,打探点情况,但是自己突然变化容易惹出事端,最好还是观察几天,先只改变下他对自己的印象。
拿着红薯,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他前世是极喜欢吃红薯的,但是这具身体却极为抗拒,应该是吃的太多了。
不过,在饥饿面前,这都不算什么,他连皮都吃了进去,不管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在饥饿面前都是人,理智不会剩下多少。
他此时也没有想到,为什么明朝就出现了大规模栽培红薯,而且现在明显还不是明末时候。
吃完了两个小红薯也只是稍微解了一下饥火,根本顶不了多久,想着,他又打算到别处去弄点食物。
这庄园是白莲教香主李财主的庄园,这些白莲教徒既是他的教徒,也是他庄上的佃户,每日都要替他干活。
只是周元太小,只安排他一些杂活而已。
今日他一直昏睡,也没人理他,如今,太阳都快落山了,更不会有人理他,他就在庄园中游走起来。
这庄园依山傍水,后面是一座小丘,左面一条小河,正是庄园用水的来源,周元走走逛逛,来到了这里。
看到小溪,他忽然想到了该怎么弄食物了。
回庄园找了一堆篾片,编了一个小笼子,进口大,篾片顺,能挤进去,出口小,而且还有尖尖的篾片尖对着,让鱼不敢挤出来。
一连编了三个,这是他前世用来捕黄鳝和小鲤鱼的小竹笼,他小时候见过不少,所以才能编出来。
没有饵料,就自己去挖了十多条蚯蚓用树叶裹了,绑在笼子里面。
然后他将这三个笼子放在了那小溪转弯处的一处深水边,用水草盖住,就回去了。
就干了这么一会,他的肚子已经再度咕咕叫了起来。
他直接回了他住的那破茅屋,躺在稻草上,等着睡着,睡到第二天早上再去混一碗稀粥。
昨晚用神太过,虽然肚子还饿,但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他再度被肚子的动静闹醒了,叹了一口气,准备翻身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想了想,他干脆再度将注意力转回脑海中,搜寻原身的记忆,特别是他读书那两年的记忆,将此界的文字这些有个大致的熟悉。
在记忆的最角落,几乎已经遗忘了的地方,他才找到周元启蒙的一段记忆,那也应该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却被埋在了几乎要遗忘的角落。
当他展开这一段记忆时,一开始还很正常,不过是一些读书识字的画面。
只是当他看到周元认字时,读的一段类似三字经的东西时,如被雷击,震的都傻了。
只见他读到:“太祖兴,国大明。号洪武,都北京。扫蒙元,开南域。逐妖师,临天宇。成祖出,续天命,至今日,六百春。”
这是什么鬼?他的脑海中无数念头在流转,碰撞,发出了思维的风暴。
什么叫都北京?什么叫逐妖师,临天宇?什么叫成祖续天命?什么叫六百春?这都是些什么鬼?他甚至都怀疑自己以往学的那些历史知识是假的了?
太祖朱元璋不是定都南京,也就是金陵吗?还有逐妖师、临天宇是什么?这世界还有妖怪?还有成祖为什么是续天命而不是承接天命吗?续个什么鬼?难道是类似西汉与东汉的关系?
最最离谱的是,至今日,六百春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明朝有了六百年了,而且是这玩意编载的时候就有六百年了,现在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明朝明明三百年都不到,怎么可能六百年?搞什么鬼?
怀着这疑问,他再度翻阅周元脑海中的信息,可惜不多,也就一些平常认字、认数的片段,关于这些,小孩子怎么可能学到?
山村中的启蒙夫子也不会讲解每一句话的意思,只是让他们囫囵吞枣地记住,认识一个个的字而已。
不过除此之外,还学了一点数学,也是最基本的认数,加减法而已。
最后倒是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夫子念的,让他们听听而已,是一套叫《养生诀》的东西,什么存神静气,一念不起,呼吸如云,绵绵若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