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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余波未平(三)

  胤禛考虑到王府一直封着终究不妥,内奸的事情也是越早查清越好,况且要想给弘昼一个交代,这事也是一线索,于是决定要立即回府,对老十三道:“十三弟,事急从权,我要立即赶回去,弘昼现在还不能挪地方,况且现在王府也不安生,就把他留在你府上,等情况好转我再接他回来,你意下如何?”

  老十三也知道事情耽搁不得,而且老四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就点头道:“行,就这样办。四哥你也不要太担心弘昼,他在我这里你就放心。要是弘昼醒了,我立即派人知会你。”

  老四边点头边对弘历说:“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弟弟,你十三叔有伤在身,有些事能自己拿主意的就不要去打扰你十三叔。你已经长大了,何况弟弟是为你才伤得如此重,你也应该有些担当了。”“是,孩儿遵命。”弘历恭敬的道。

  “十三弟你什么都不必说,四哥这不是和你客气,你拖着重伤的身子为四哥做得够多的了,也该好好歇息一下了。弘历不小了,历练历练不是坏事。”老四制止了想说自己没事的老十三,又转头对巴海和王府来的十几个客卿拱手道:“弘昼就请各位多费心了,弘历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各位多指点,小王先行谢过了。”一见老四来了这么一手,不要说巴海,就连王府来的那十几个客卿都站不住了,“刷”的一声单膝跪地:“请四爷放心,奴才等一定不辱使命。”

  胤禛不再说话,带着圆觉就匆匆走了。

  *

  畅春园秘密小院,自从方苞接了给康熙的遗诏记录、润色的差事后,每天都要在这里呆到宫门下钥。畅春园是宫中禁地,方苞自然不能住在这里,但康熙考虑到遗诏的事情太过重大,给了他特旨,偶尔可以在小院过夜。当康熙知道方苞还在畅春园的时候,被老十三的奏折弄得心神不宁的他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立即移驾畅春园。

  康熙一踏进书房,就看见方苞正在奋笔疾书。方苞也看见康熙进来了,放下笔就要给康熙行礼,康熙摆手示意不用多礼,把揣在袖拢中的奏折递了过去:“方苞,你看看这个。”方苞双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开头:‘儿臣胤祥等人受劫杀之详情’就心颤手抖,差点连折子都没拿稳。方苞闭着眼睛稳了稳心神,才接着往下看,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颤,等他看完的时候后背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裳。

  “看完了?”康熙一直关注着方苞,见他合上奏折马上问道。“是,微臣看完了。”方苞一边答话,一边思索怎么回答康熙接下来的问话。不容他多想,康熙接着又问:“说说看,这事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这事计划如此周密,行事如此狠毒,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这么大的场面能是一般人的手笔?方苞心里想着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他耍了个滑头:“臣初见时是心神俱慌,真是不敢相信大清朝竟出了如此咄咄怪事,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劫杀皇子皇孙,幸好十三爷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方苞是想明白了,这事的关键多半还要着落在弘昼身上,他是绝口不提,干脆连蓝玉、弘历也闭口不谈。

  康熙岂能听不出来他说的都是废话,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方苞。方苞被康熙看得心里直发毛,偷偷的吞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依臣看来,那个樵夫虽然来得蹊跷,倒不像有恶意。”

  “方苞你也学会和朕兜圈子了,你要知道朕让你进宫,就是因为你无权、无官、无野心,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可不是让你来跟朕玩心眼的。”康熙敲打了一下方苞,也不想再废话,干脆把话挑明了:“你说说,这事会是谁做的?”

  方苞脸都吓白了,早在康熙话到一半的时候就跪下了,听见康熙说得如此直白,知道再回避就太不知趣了,“臣诚惶诚恐。”方苞先磕头请了罪,才开口说道:“臣还是有点小想法的,要说这么大的手笔全是江湖草莽所为,没人居中策应臣是万万不信的。”

  “这才有点像朕的朋友说的话,”康熙微微点头:“那你认为策应的人是谁?”

  “臣虽然不知具体的人是谁,但臣揣摩着,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是干不成此事的。”方苞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跃然纸上。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康熙站了起来,在屋里缓缓的踱起步来,冷笑道:“哼,大富大贵,天下还有什么人能比朕的那些个逆子更富更贵?”康熙这话方苞只能听,不敢接茬。其实不反驳,何尝不是一种默认。方苞这不算表态的表态彻底浇灭了康熙心里的一丝侥幸。方苞半响没听见什么动静,就偷偷望了康熙一眼,发现康熙的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变幻无穷,老皇帝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过了老大一会,方苞都跪得腿脚发麻了,才听见康熙幽幽的道:“也不知老四知道了会怎么想?”随即康熙自嘲一笑:“你都这么想,老四还能怎么想。依着他的性子当了皇帝后,你说他会不会……唉,朕怎么放得下心去见列祖列宗……”

  方苞这才明白过来,康熙凛夜而来为的是什么,从话语上听来,好像是担心老四刻薄容不下那些兄弟才忧心忡忡。但方苞这么多年下来,对康熙的帝王心术也算是看出了些门道,就算不会做,也会听了。康熙此语一出,方苞就敏锐的感到眼前的这位皇帝真的老了,老得对名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害怕老四日后报复会有损他的英明,竟有了改立的心思。毕竟这些皇子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就是他一手创立的立储制度闹的,晚年的他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现在这事一出,不难想像老四日后腾出手来就会收拾兄弟们。只要老四一动,史书就会留下记载,后人难免追根溯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熙,就会成为他洗不掉的污点,这是一心想做千古一帝的康熙不能容忍的。

  方苞一想到这一点,就决定一定要打掉康熙的这个念头,从公忠体国来说:老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更何况还有一个好的接班人;从私义方面老说:他也很喜欢那个聪明淋漓的弘昼,几年相处下来,虽没有师徒名分,却早有了师徒之情。更何况是他说的‘看皇孙’很可能是记了档的,要是换了别人当皇帝绝对没有他好果子吃。

  “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方苞不再犹豫了,决定主动出击。

  “说。”康熙就是想听听方苞的意思才来的,自然很干脆。

  “微臣斗胆问皇上一句,不知皇上以为这事究竟是那位爷做的?三爷、八爷、九爷、还是十爷?”方苞不等康熙答话,自顾自地数了下去。

  “你说清楚点?”康熙心里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是。”方苞知道这事必须掰扯明白,叩头应了一声,又道:“依臣看来,四爷也不会太清楚,所以就算四爷想拿此事做文章,他总不能把众兄弟一锅断吧。退一万步说,四爷真的要一锅烩,从今天弘昼五阿哥舍命救了弘历四阿哥来看,五阿哥是最重骨肉亲情的,到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有他在旁边帮衬,也不会牵连过多。可皇上,你要是反过来想想四爷他们就危险了……”方苞见康熙眯着眼,若有所思,知道自己的话康熙已经听进去了,本来还有一箩筐的话的他马上闭口不言了。

  方苞想得没错,康熙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方苞说得没错,倒是朕把事情想简单了。老四最多就是把人圈禁起来,可要是换个人来,不把老四合府上下杀个干干净净是不会罢手的,首当其冲的怕就是这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的,让他见了就要想起自己干的龌龊事的弘昼。

  一想到弘昼康熙就是一惊,朕是怎么了?怎么能亲手把弘昼往坟墓里推呢,这事是绝不能干的。呼吸之间康熙的心思又变了,但他嘴上是绝不会承认的:“方苞啊,朕只是随口说说,到没想到会引出你怎么大一番议论来。你啊你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

  方苞见康熙死不认账,也不反驳,知道他今晚的话实际上已经过了的他磕头如捣蒜:“臣失言,求皇上开恩,饶臣死罪。”

  “好了,朕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才有这越轨之举,念你其心可悯,朕就不追究了。”康熙看来很满意方苞的态度,却突然口风一转:“但是,你要是自己透出了口风,朕可就难维护你了。”

  方苞知道后面这句才是正题,叩头道:“臣遵旨,叩谢皇上隆恩。”

  *

  老四在邬思道的房里却是正襟危坐,杀机四溢,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少时,匆匆进来一人,对他耳语了几句。老四格格一笑,喊了一声:“来人。”

  “奴才在。”两个家奴应声而入。

  “去支一口大油锅在后院,把铁栅栏烧红了一并抬去。”老四厉声道。“扎。”

  老四转头对邬思道说道:“邬先生,还请稍等片刻,胤禛去去便来。”老四抬腿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