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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余波未平(四)

  后院已经黑压压的站满了全府上下所有的家奴,足有两三百人。一个个弯腰弓背,心里有纳闷的、有疑惑的、有担心的、有害怕的,可无论是那种心情,无一例外的是没人敢乱动一根小指头,就连眼睛也不敢乱瞟,更别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胤禛提腿就上了台阶,弘时见了赶紧给他阿玛端来一把椅子,请阿玛坐下。家奴们一起跪下山呼海啸般的叫了一声:“请四王爷金安!”

  胤禛既不答话也不叫起,大马金刀的一坐,就自顾自的说开了:“四爷我今儿个又是封府又是训话的,你们中间有明白的就应该知道,爷的王府出事了,而且小不了。但你们只知道出事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们难道就不奇怪你们三个小主子,怎么就来了一个?”胤禛看了弘时一眼,语气越来越严厉:“四爷我来告诉你们,你们那两位小主子今儿出城就遭人伏杀!爷的皇妹被吓傻了!爷的十三弟身中数十刀!爷的五子身受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你们就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嗯……”胤禛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声音就如从九幽地狱传来的一样阴冷瘆人。

  胤禛的话有如晴天一声霹雳,震得人发晕,又犹如连环的闪电劈得人晕头转向,不要说那些家奴了,胤禛每说一句,他们心里就‘咚’的一声,跳得震天响,就连弘时脸一下都被吓得雪白。胤禛说着说着已经咆哮起来:“这不是什么意外!这是有人精心设计的!这是四爷我的府上出了家贼!这个家贼不是别人,就是一向受我重用的管家何柱儿。来人,把何柱儿带上来!”

  “扎。”东厢房有人应了一声,两个客卿亲自把捆得严严实实的何柱儿带了出来。一个客卿朝何柱儿的腿窝里踢了一脚,何柱儿‘扑通’一声跪下了。

  胤禛指着何柱儿的手指微微发抖,可见内心愤怒到了极点:“这就是何柱儿。你们只知道他是四爷我府上的管家,却不知道他是欠了赌债,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是四爷怜他参赌是为了给他瞎眼的老母弄两个汤药钱,看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把他救了下来,收在府中,从家奴一步步提到管家。四爷我还想让他像年羹尧、戴铎一样脱了奴籍外放为官的,几年下来也是一方大员。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狼心狗肺,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把爷卖了个干干净净,真是枉自上天给他披了张人皮!”说到这儿,胤禛陡然一声怒喝:“何柱儿,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何柱儿浑身筛糠,惨然一笑道:“四爷,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知道我被人追杀,却不知道人就是我安排的,你只知道我家有八十瞎眼老母,却不知道她却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叫化子。”说到得意处,何柱儿的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了个弧形,复而恨恨的道:“我从进府的那天起就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只恨这么多年来竟没打听出一点有用的消息。不过,现在有皇子凤孙给我垫背,这辈子也就值了。哈哈哈……”何柱儿说完竟然大笑起来。何柱儿看似硬气,但他浑身筛糠的模样却说明了他心里实际上已经怕到了极点。跟了胤禛多年的他,对老四处置人的手段是再明白不过了,他一心只想着激怒胤禛,希望盛怒之下的胤禛能一刀给他来个痛快的。

  何柱儿一心只求速死,却忘了言多必失,胤禛听了一半就明白了,如此处心积虑做这事的,除了自己的那些‘好兄弟’是绝不会再有别人了,最为可恨的这个何柱儿却是自己依为心腹的管家,别说这事无法对质,就算能又有谁会相信呢?嘿嘿!这个哑巴亏倒是吃定了。坐在台阶上的他一眼就瞧见了一群家奴抬着油锅、烧红了的铁栅栏鱼贯而入,胤禛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却是气极反笑:“好!你顶爷顶得好!这么多年了,爷还真没瞧出来你还是个有种的!既如此,爷就成全你!”

  胤禛扬头厉喝一声:“来人!”“扎。”

  “上油!点火!”“扎。”

  寻着声音望去的何柱儿却是又恨又悔:恨的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老四会用如此手段对付他,悔的是下午封府的时候怎么会心存侥幸,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怎么就软了手?不过现在也不晚,心一横就要咬舌自尽。却没想到他快有人更快,一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颚,何柱儿就像要死的鱼一样是干张嘴却怎么也合不上。这一下何柱儿是彻底崩溃了,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胤禛见状,阴森森的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去牙!”“扎。”客卿应了一声。一把提起何柱儿,照着他的脸上左右开弓,何柱儿嘴一歪,血水和着牙齿就飞了出去。

  老四到背着手围着烧得滚烫的油锅走了一圈,听了何柱儿的话骤然想起一事的老四却是更恨更悔:何柱儿那天跑到后花园来我当时就觉得不妥,后来一忙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想来,他来的却是蹊跷,就算是急着让我接旨,当时虽然弘昼没在,但弘时、弘历都在,再不济去回福晋一声,也轮不着他来装什么大尾巴狼。要是我当时多想一层,弘昼也不会受遭如此大难。想到弘昼还在病床上受熬磨,胤禛的心就像针刺一样疼,看到油已经翻滚起来的他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可惜了一锅好油。”随后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吩咐道:“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扔进去!”

  两个客卿架着死狗一样的何柱儿往油锅里一扔,何柱儿就像装了弹簧一样窜了起来,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眼看就要跳出油锅,烧红了的铁栅栏从天而降,把何柱儿和油锅盖了个严丝合缝。纵然是这样,跳起来的何柱儿也想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任凭手被烧得‘滋滋’作响,抓住铁栅栏也不肯放手。没多大一会,一股糊味就飘了出来。

  “扑通”一声油花四溅,却是何柱儿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进了油锅里。几乎同时他挣扎着又冒了出来,只见他身上各处的肉皮就像赛跑一样,争先恐后的、迅速的卷了起来,明显瘪下去的嘴里‘咿呀喔哟’的乱叫着,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弱,乱舞的双手也沉了下去。

  眼看着这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处死,众家奴是个个心惊肉跳。透过窗缝往外看的丫鬟们被吓晕了大半,就连那些杀人如麻的客卿们也不由得心里砰砰乱跳,胤禛却是神色不变,一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说道:“你们见见这场面有好处,不知死的痛楚,那知生的乐趣。我若是不严厉处置叛主的家奴,今天是弘昼明天就是我了。”说道这里老四停住脚步,口风一转,厉声喝道:“还有四个通风报信的,与爷滚出来!”

  话音刚落,四个家奴就爬了出来,各自报名,舌头打卷儿的道:“主子,奴奴奴才们确实不知何柱儿是叛叛叛徒。他说想想想巴结小主子,好压过李卫和周自成,奴才们不疑由他,又贪图他给的小恩小惠,就就就上了他的恶当。奴奴奴才们已经知错了,以后不管是谁都不会再透一丝口风,还要立即禀报主子,还请主子饶命!”说完四人就是砰砰梆梆的一阵响头,少时,额头上的血就将地面染红了。

  老四一挥手:“阎王都说: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们能说出后面的那几句话,说明还是用了些心思的,但爷还是要帮你们涨涨记心。去!把何柱儿给爷捞出来!”四个家奴应声而去。

  按理说人都死了,火也不必再烧了,但老四不发话,谁敢停手,仍是一根接一根的把火烧得熊熊的。四个家奴大油锅里捞了好大一阵,才算是把缩了水的何柱儿捞了出来。说是何柱儿已经不贴切了,因为他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而且还不能称为白骨,却是一半金黄一半白,上面还零星的挂着丁点碎肉,微风吹过还飘来一阵奇异的香味。众人见了没有心里不发怵的,没有不反胃的,弘时从此就落下过见到烤肉就恶心的毛病。

  胤禛却瞒不在乎:“何柱儿的下场你们也见着了,他尚属首例,爷给了他个痛从此忠心办差快。今后,再有出卖兄弟、擅自结党、卖主求荣的爷就点了他的天灯,让他先嚎够七天七夜再作下面的文章,听见了吗?”

  “扎。”

  胤禛口风一变又道:“刚刚有人说到了李卫和周自成,爷就再多说两句。李卫大字不识一个,但已经有人叫他‘李财神’了。周自成这几年忠心办差,爷明天就要外放他去四川做知县。何柱儿是个什么下场,李卫和周自成又是怎样的风光睡不着的时候,不妨多想想。爷相信只要你们还是个人,就能掂量出其中的份量!好了,都散了吧!”

  “扎。”

  各自回房的众家丁是睡不着,胤禛却是不能睡,邬思道还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