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novel

第28章 李代

坐在医馆的病床上,聂椒倩和木春棉各裹着一条棉被,手捧一碗姜汤,大眼瞪小眼。

  瞪啊瞪,瞪了有一刻钟,两人忽然的就笑了。

  两人从见面以来砌的那道墙,因这一笑,瞬间崩塌。

  “我今天,要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木春棉道。

  “你别这么说,也是因为我推了你,你才落水的。”聂椒倩不好意思道。

  木春棉:“可你要是不推我,我也有可能死在马蹄之下。所以,还是你救了我。”

  聂椒倩倒是惊讶:“看来你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那那天在店里,你干嘛要那样对我?”

  木春棉喝了口姜汤,道:“我是看不惯你那副做派,以为有几个钱天下就是老娘的样子。花八百两银子买一个镯子,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聂椒倩斜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坑我啊!”

  木春棉一愣:“知道你还上当?”

  聂椒倩:“我高兴啊!千金难买我任性,可惜被你一脚给绊没了。”

  木春棉笑了笑:“你还说,你那天把我打得那叫一个惨,整整半个月都不敢出门。”

  聂椒倩:“彼此彼此。”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遥远的呼唤声,苏上锦醒了过来。

  已是日落西山,太阳的光热正在消散它最后的余辉。

  软塌旁歪倒着一个小酒坛,坛内已空。

  “什么事?”她问。

  “你该起来做饭啦!”岁荣道。

  苏上锦无语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你打扰我做梦啦!”

  岁荣将她拉起来:“不管,菜都给你洗好了,快起来。”

  苏上锦郁闷,想她在前前世学了十几年的厨艺,如今就为了给一个小丫头做饭?

  伴随着余辉消散,浣香馆的厨房里飘来了阵阵香味,院内的下人干活时使劲地吸鼻子,顿觉才刚吃下去的糕点又消化殆尽。

  菜刚端出来,花拂也正好回来,忙叫人端来水净手,不等卷耳递筷子,手已经向菜碟子伸去。

  “好吃好吃。”他吮了一下手指,“苏上锦呢?”

  “少夫人在厨房,好像还有个汤。”卷耳道。

  正说着,苏上锦端着一盅汤进来,放在一边坐下。卷耳拿起碗,为两人各盛一份。

  “这么清淡?”花拂搅拌着碗里的汤,一块肉末都没有,顿时失去兴趣。

  苏上锦道:“这么热的天,多吃青菜清汤少吃肉,有利于消化健康。你今天中午已经吃了太多肉,晚上多吃素。”

  “四弟妹倒是颇懂养生之道。”门口传来声音。

  两人看去,花拂高兴地叫了一声:“三哥。”

  苏上锦起身见礼:“三少爷。”

  花季钧看向她,摆手道:“不必如此生疏,你随四弟叫我三哥便可。”

  苏上锦瞅了花拂一眼,见小少爷貌似不太乐意,她也就作罢。伸手指着桌旁空位,道:“三少爷请坐。”

  花季钧也不好勉强,撩衣坐下。下人端来水让他净手,卷耳布上碗筷。

  “我说你最近怎么都不到我那吃饭,起初以为你是在大哥那里吃,却原来是在自个院里开了小灶。”花季钧道。

  花拂已经吃开来,道:“三哥你是不知道,她做饭可好吃了,你试试,绝对吃了一回想吃第二回。”

  “是吗?”花季钧拿起筷子,“那我可得尝尝。”

  尝了一口接一口,一样接一样,最后由衷地赞道:“确实是美味。没想到弟妹还有这手艺,不知师从何处?”

  花季钧常年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自有一股放浪不羁的侠骨之气。虽不拘小节,却也经验老道,城府极深。

  苏上锦不可能随便编出一个人名来,因为以他的见识,很容易就露馅。遂道:“我没有师父,自己琢磨出来的。”

  花季钧:“弟妹的手艺,怕是花衍楼的大厨都比不过,弟妹自己琢磨都能做到如此程度,真是天资过人。”

  苏上锦语气平静,但声音里带了几分自嘲,道:“三少爷要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十几年,别说琢磨菜,怕是飞上天的翅膀也能琢磨得出来。”

  闻言,兄弟俩愣了一下。

  苏上锦身有“狐臭”,臭名远播,夫人小姐的聚会她从来不参加,连上街都很少。说得好听点是深居简出,说得难听点就是不敢出门。

  既然不敢出门,无聊时也就只能研究这些个东西。

  花季钧因自己无意中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心生内疚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诸多大家闺秀都是十指不染春阳水,而苏上锦却是厨艺惊人,不免让人生疑。

  见两个男人都有些尴尬,苏上锦便岔开了话题去,问向花拂:“对了,那个女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花拂便也顺着她的话道:“查到了,她叫木春棉。十一年前张俭之贪污案,木家也参与其中。木林森被斩首示众,木家其它男子被流放,女眷送入教坊司。”

  苏上锦咀嚼的动作一顿:“是前相国之子张俭之?”

  花拂:“对。张俭之死后,张家就开始没落了。”

  苏上锦:“可官妓都是在教坊司里登记造册的,她怎么会住在那个巷子里?”

  花拂道:“这是个好问题。教坊司里的确记录了木春棉这么个人,我们也确实找到了这个木春棉。可此木春棉却非彼木春棉。”

  花季钧:“李代桃僵。”

  花拂:“对。教坊司里的木春棉是个冒牌的,真的那个在当年就被掉包了。”

  苏上锦问:“谁掉的包?”

  花拂摊手:“我哪知道。”

  苏上锦想了想,道:“那那个假木春棉可有交代,是谁让她顶替了真木春棉,去那种地方?”

  要知道教坊司里的女子,都是官妓,一辈子都是妓。她们是罪人之后,就算有人想为她们赎身,也是不能的。可以说一辈子都要老死在那个地方。

  花拂摇头:“她说出面的是个女人,并不是正主。那人给了她家人一千两银子,就把她带走了。”

  花季钧不可置信:“就一千两,她就甘心在那种地方过一辈子。”

  花拂道:“当时她家里兄长正患重病,急需一笔钱。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上锦不免感慨,在他们富人眼里,一千两算什么,不过听曲时随手的一个打赏而已。

  他们不知道,就算对方只出手一百两,人家父母也会卖。因为一百两对他们来说,两辈子都挣不来。

  穷人缺一千两银子救命,富人花一千两银子买命。同样都是命,却是贵贱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