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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倒霉

花拂道:“那不关我的事。清晨的露水,花园里的花瓣,你可以随便吃,免费的。”

  他人走向床边,躺进棉被里,四仰八叉,喊道:“卷耳,进来,伺候本少爷就寝。”

  门外候着的卷耳便着人端着洗漱之物进来,替那位小爷拖鞋洗脚,更衣铺床,无不轻柔,无不细致。那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伺候,动作重了点便指桑骂槐。

  “死丫头,吃谁家的米喝谁家的水,这点事都做不好。”

  “做不好就滚出府去,别死乞白赖的留下。”

  这槐,当然是他新娶的婆娘了。

  苏上锦瞧他那副德行,连漱口都要人端着水送到他嘴边,简直就是一巨婴。

  瞧着他对她嫌弃的态度,怕是不会让她近身。当然她也不稀罕,遂问:“我睡哪?”

  卷耳已经放下帐帘,遮住了床内风光,里面花拂的声音传来:“像你这样的臭女人,活着就是污染空气。到外面去,别降低了这里的空气质量,影响我睡觉。”

  苏上锦看向漆黑的窗外,道:“你要我到外面去睡?”

  花拂:“怎么的,你有意见?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曾给我包扎的面子上,早把你弄到马鹏去睡了。”

  苏上锦“呵呵”两声,这面子给得还真是了不起。

  卷耳服侍好了主子,便过来赶人,态度极为恭敬,声音极为温柔:“少夫人,少爷要休息了,麻烦您出去。”

  苏上锦看着她,不动。

  卷耳又道:“您别这么看我,这是少爷的意思,奴婢只是奉命而已。我们少爷身子骨不好,要是睡不好,会更加虚弱的。您看外面繁星满天,夜风沁凉,也是个不错的赏月之夜。”

  “好。”苏上锦挑挑眉,站起来转身出门,岁荣小跑着跟上。

  她们人一跨出门槛,大门便在她们身后关上,卷耳留在了里面。

  大婚之夜,新娘被赶出新房,新郎留一女婢过夜,这事要是传出去,估计她又是京城一大笑话。

  苏上锦不痛不痒,反正她的笑话已经够可笑了,不差这一件。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苏上锦摸摸肚子,问:“还记得厨房在哪吗?”

  岁荣兴奋地点头:“牢记在心。”

  苏上锦:“走,吃饭去。”

  两人摸黑到了厨房。

  一日的宴请已经结束,宾客散去,下人们累得早早回去歇息,厨房里只剩几个守灶的婆子,正围着一张小桌开小宴。

  宴会正酣,根本没留意有人潜入。

  “唉,你说他们俩会洞房吗?”

  “我看悬,谁有病啊让这么个臭女人靠近,熏得一身骚。”

  “这四少爷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一桩糟心事。”

  “要我看啊,怕是比当年的张家还要糟心。”

  “你可别酒喝多了胡说八道,张家倒霉那是娶了个恶婆娘聂椒倩,杀得张家那是断子绝孙,人神共愤啊!”

  苏上锦站在角落里听着,不禁感慨。想不到十二年过去了,她仍然活跃在八卦话题榜上啊!

  “唉唉唉,我前两天去菜市采购,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啊?”

  “张哲啊,他在买菜呢!”

  “真的假的,他好歹也是前相国之孙,当年那是何等风光,怎么如今还沦落到自己去买菜?”

  “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张家,切,还不如你我呢!”

  苏上锦微微仰头,看着墨色上空的玄月。玄月周边比其他地方的要亮一些,却又十分柔和。

  她脑中不禁拂过一些熟悉的画面,有她出嫁时的十里红妆,有对张哲的怒吼,还有一剑贯穿了自己婆婆的胸膛。

  苏上锦自嘲一笑,是非恩怨,也都是前尘旧梦了。

  岁荣猫着身子从厨房里提着食盒出来,主仆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寻了个亮点的地方坐下,两人饱餐一顿后,丢弃残羹冷炙,潇洒离去。

  岁荣跟在主子身后,问:“小姐,你今晚真要睡外面啊!”

  苏上锦背手走着:“你觉得呢?”

  岁荣:“我觉得你应该把那只耳朵给揪出来,大闹一场,把老爷夫人都吵来,让他们给个说法,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苏上锦:“你觉得我很无聊吗?”

  岁荣:“啊......不,不无聊啊!”

  苏上锦:“那我干嘛为不相干的人不上心的事费那份心思,他爱干嘛干嘛,我俩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更好。”

  “听着是很有道理,可怎么有点怪怪的。”岁荣琢磨半天,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琢磨了。

  夜朗星晰,玄月当空,夏天的夜犹如撒了一层薄薄的银粉,如霜如白雾。草丛里的虫鸣,池里的蛙叫,相互遥应。白日的宴请已经结束,夜晚的却还在继续。

  两人漫步着回到了浣香馆。

  岁荣:“小姐,那...唔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小姐给捂住了嘴巴,强拖着躲到一处漆黑的墙根下。

  从亮处看向暗处,是看不见什么的。然而从暗处看向亮处,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浣香馆的设计非常雅致,是一座独立的水上建筑,三面环水,曲桥连通。水中种植着荷藕,这个时节,荷藕正绿油浓郁。风吹过,荷叶翻身,水漾涟漪。

  明灯照射的曲桥上,一个女子正面对着她们的方向,摇晃着身子,脑袋使劲地往后压去,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双眼圆凳嘴巴张大,似乎十分痛苦。

  黑暗中的主仆两人默默注视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岁荣心想:她这是在中邪吗?

  没一会,那女子就不动了,双手无力地垂下,而后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她人一摔下,身后突兀的又出现一人,吓得主仆俩倒吸了口凉气。

  那婆子拍了拍两边袖口,而后弯腰托起地上的女子,朝着桥下的池水推了下去,溅起一阵轻微的水响。

  黑暗中主仆俩都不敢呼吸了,各自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惊极恐极。

  苏上锦心道:才刚嫁过来的第一晚,就撞见别人干坏事,太倒霉了。

  那婆子看池中尸体已不见踪影,四周也没人发现,这才若无其事地离开,从距离他们不到十步的院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