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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守得云开见月明

A大赢得精彩。

  最后一分钟陈甘聃结尾绝杀。

  全场观众炸裂。

   B大的大前锋在结束散场的那一刻,搂过陈甘聃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

  对手的敬意永远是最好的礼物。

  商铭嗓子都给扯哑了,兴奋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在暑期举办的校联谊赛没往届那么高的现场观众量,但是通过网络直播,陈甘聃在微博、贴吧、朋友圈火了,他被单反相机曝光出来,令陈甘聃在于完薇关机的两个星期中再度成为了校园名人。

  为什么说是再度呢?因为他原本有一定的名气,篮球赛被曝光以后,名气更大了而已。

  体育部部长陈甘聃。

  地表最强。

  -

  “你过去看看,商铭都哭了。”散场后,几个女生对陈甘聃说。陈甘聃刚刚才打完球赛,汗都没擦干,水只喝了一半。秦思伯在陈甘聃身边水都喝完了,叼着一只空矿泉水瓶在嘴里,他从包里掏出手机后就索性不站起来了,一直蹲着刷微信。

  陈甘聃满脸疑惑,旋紧瓶盖寻找商铭。

  商铭本来是在观众的最前沿呐喊助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个人躲到了观众席最靠里的座位上抽泣,有几个街舞队的女生过去安慰她,她却迟迟没有抬头。

  “商铭!”陈甘聃唤她。

  背景氛围音太杂了,陈甘聃的呼唤渐渐被丛丛声浪淹没,分辨不出。某一瞬间,商铭听到了。那股心绞般疼痛的感情霎时泛滥成灾。商铭喜欢陈甘聃,喜欢了不止一两年,也许从入学开始就喜欢了。陈甘聃老喜欢跟商铭开玩笑,会故意学朱碧石的声调叫她“臭妹妹”,商铭也配合着应“好哥哥”。两个人是老牌搭档了。街舞社那边忙不过来缺人手时陈甘聃会无条件过去帮忙,体育部有活动也会叫商铭过去协助。

  两个人像亲人一样相处,可是其中一个人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友谊,转化为对异性懵懂的爱。

  当陈甘聃若无其事地向她走来,从小小一个人影凸显成有血有肉的男人非常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告诉所有人“我他妈老子喜欢这个男人啊!”,可是她不能说……陈甘聃穿校队服的模样英气勃发,肌肉线条流畅完美,并不会过分夸张,到了健身教练的地步。是锻炼得恰到好处、有料的那种。发型还是如往常一样,只不过被汗打湿了些,随意地捋了把,也显得自信帅气。

  陈甘聃完全不懂商铭的内心戏,他只知道老朋友、好哥们商铭哭了,过去看看。

  “太帅了你啊……陈甘聃!有出息了。”

  商铭失神地看着陈甘聃笑了,她的泪痕挂在脸上,反着光。

  “哭个屁。快过来吃庆功宴!就差你了。”陈甘聃半蹲在她身前,装作不耐烦地说。

  商铭含泪瞪他:“操。给我时间化妆啊。”

  -

  “干杯——!”

  几只啤酒碰撞在一起,叮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琥珀色的液体泛着气泡在玻璃杯盏中莹莹发光。

  “陈甘聃,你今天多吃点。”

  “你们也是,大家都有功劳。”

  商铭是大家都熟悉的街舞辣妹,每年文艺汇演必定有她在C位领舞,早就跟大家打成一面。因此庆功宴有她并不奇怪。

  不久,商铭说是散心,出去透透气,离开了饭馆。

  几乎是同一瞬间,陈甘聃就收到了一则微信——“我喜欢你”。发件人却不是于完薇。

  是商铭。

  “看什么?吃饭啊。”秦思伯肘碰了下陈甘聃。

  “嗯。”陈甘聃心情复杂地皱起眉头。他犹豫了很久,有想过打“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最后得来的结果,可能是商铭抱着他痛哭,他则安慰商铭说我们俩不合适;亦或者打“你在开玩笑吧?”,想想看,自己了解商铭不是爱开这种暧昧性质玩笑的人,平常的普通的搞笑性质他们俩都能接受,逾越友谊的玩笑根本没有……

  所以他只打了句「谢谢」。

  商铭知道陈甘聃有女朋友,就像全世界都知道陈甘聃喜欢于完薇。

  同样的结局,一个女孩醉后告白。

  结果,一个是陈甘聃失去理智地追了过去;一个只是苍白的“谢谢”。差别在于,前者是开玩笑泄愤性质的,后者是真情实意、袒露心扉的。

  真正入的了陈甘聃内心的,是被迷彩服包裹紧实、全副武装携带枪支,冰冷淡漠远望着他的于完薇。二人眼神相遇,仿佛都看穿了对方埋藏至深、渗透进骨子里的孤独。

  两个女孩都是御姐典范,商铭是敏感细腻,善解人意,刀子嘴豆腐心的;于完薇是冷漠至骨髓,对一切都无所谓,实际缺乏安全感,渴望温暖的……

  可是陈甘聃选择了后者。月光中亲吻上她的唇。

  -

  路上起风了。风儿卷起枯枝落叶,将其刮向高楼大厦间那一抹隐隐残存的落日。

  手机传来的回复女音,始终是关机无法接通。陈甘聃反复打了无数遍,希望能够打通。哪怕跟对方道一声晚安也好,只想听听她的声音。

  两个星期后。

  陈甘聃在刷牙,赖床赖到九点。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急促似雪崩,雪球接二连三地滚落。

  他实际还没完全醒,半眯睡眼,意念控制肌体,一手拿洗漱杯一手开门。

  陈甘聃傻了,叼着根塑料牙刷,大裤衩,嘴角溢满泡沫。门外的两个人全都容光焕发,打扮得体,与铁憨憨陈甘聃形成鲜明对比。于为制服着身,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小小个脑袋的是于完薇,她歪着头,长腿吸晴,见到陈甘聃,才从稍息的姿势直起身来变得端正,一顶Gucci的帆布棒球帽让整个人的气质都上来了,半点冷漠半点忧郁。

  三人都维持着尴尬。

  “这是我哥。”于完薇说。

  话音才刚落,陈甘聃嘴角残留的泡沫就滴在地上了。

  于为os:(脏话)

  “对不起……”陈甘聃溜之大吉,冲进盥洗室。

  不久他就回来了,换成长裤,整理了下仪表,没有打开门那一刻这么邋遢了。于完薇在他第二次开门的时候又摆出另一个站姿,一腿微微用力撑起身体,另一只腿打斜轻触地面。她比较注重形象,站的每个瞬间都像是模特在摆拍,而且并不是做作,是日积月累、一朝一夕练成的。她在大街上很容易被人发现,是因为她的背不驼,下巴不低,再加上她的身高,她走到哪都是女王。

  于完薇正盯他。

  她按捺住了去揍陈甘聃的冲动,轻咳一声:“打招呼。”

  陈甘聃立刻被打醒:“你好!陈甘聃。”

  “聃?”

  “左耳旁,一个冉。”

  于为点头:“好听的名字。于为。”

  “进来坐,我削梨给你们吃。”

  陈甘聃的宿舍要比其他男生的意外地干净得多。垃圾桶的垃圾及时倒了,鞋架上的球鞋被码得有理有序、整整齐齐,书有书立支着显得多而不乱,都具备笔筒和置物架,衣柜上还有磁铁吸住的NBA球星海报。

  陈甘聃曾经在宿舍里的一举一动、生活小碎片,都像影片一样倒放。

  他酣睡时沉稳的胸膛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上完体育课回宿舍时球瘾仍在,时不时会模拟出投篮的动作去摸门框顶部,接后收手……

  意识里打完球的陈甘聃、戴框架眼镜上完理论课回来的陈甘聃、刚刚讨论完笑话嘴角还带着笑的陈甘聃……与眼前的陈甘聃面慢慢重合。陈甘聃没多少变化,与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只是通过揣摩生活小细节来复制出每一个情景下的陈甘聃,很有意思罢了。

  仿佛走进了他的人生。

  陈甘聃的舍友们恰好这个点都下去打球了,宿舍里只有陈甘聃一个人。于完薇找来了他的椅子坐下后,又借了他舍友的椅子给于为坐。当她想示意陈甘聃也坐下的时候,陈甘聃忽地摸她的头,深情赞美道——

  “你瘦了。”

  两个星期前,于完薇的身材是有肉感的,该翘的翘,该凸的凸。现在整体就是几个竹竿子拼凑在一起。

  “黑了。”

  于完薇无情揭穿他后面想说的话。

  “黑了也我女人。”陈甘聃逗她,刮她的鼻梁。于完薇的皮肤被晒成浅浅的小麦色,色系是沙滩比基尼女郎的标配,健康又自然。为了不显黑,她穿了件大码的oversize白色针帽衫,搭配黑色打底裤。由于上衣实在宽松,将她衬得更为弱小纤瘦,像只白色水母走啊走。

  礼节是需要的。陈甘聃拿走了秦思伯桌上的梨,打算到时再转告:“没有太多招待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漏碗盛了几只梨就去阳台洗了。

  “没事,狗粮喂得挺饱的。”

  于完薇用力一踹于为,结果让于为逃了。

  -

  三人吃梨。

  于完薇久久注视手中的梨,梨肉坑坑洼洼的。

  “你这削梨技术不行啊。”于完薇幽幽地评价道。

  “……”

  “……”

  陈甘聃和于为也都盯着自己的梨发呆,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吃下去。

  于为是注重情面的人,他本想给自己未来妹夫一点面子,吃之前夸一下他的技术。比如这么说,男的会削梨就不错了,值得赞扬。可是当他再次欣赏这颗变成残疾梨的梨、失去了灵魂的梨他觉得要这么赞扬自己的良心会过不去。犹豫再三,他就只有默默地吃起来,小声说了句:“还挺甜的。”

  于完薇就不一样了,表情很迷离,望着这颗吐魂的梨,下不了嘴。

  “我平常吃梨……不削皮……”陈甘聃脸黑了,试图挽回颜面。

  “没事,以你的实力,只能这样了。”于完薇想起一个漫画里面的台词,“不能强求。”

  陈甘聃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本话后面的日子,陈甘聃疯狂磨练削梨技术,一有空就猫在角落削梨,边上高数课边削梨,有时连拉屎都在削梨……

  于为想及时摆脱残梨的幽怨,就以他平生用到过的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梨:“先走了。陈甘聃,你过来一下。”他把一直放在臂弯上的外套扔到单肩上,没有再看于完薇,倒是于完薇不解地追随于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拐角,紧接着陈甘聃跟上前去。

  屋外阳光疏朗,白云如棉花般铺盖在碧天之上。于为一路走到了楼梯间,楼梯间的大门只开了半边,光线里飘渺着几缕尘埃,橘黄色的光搭配灰黑色的墙壁,偶尔停来一只鸟留下黑白的剪影。于为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直径离开,而是坐在往上的台阶,似乎要讲很长的故事。

  陈甘聃察觉到事态严重,半倚楼道栏杆,准备听于为陈述。

  的士里的冷气比室外的温度要低得多,在的士于为穿外套,来到A大就逐渐从脱外套到卷袖口。于为制服实际是白色长袖衬衫,缝上职业性袖章,系领结,大致如此。长袖挽到臂弯处一股成熟男人味透了出来,带有知性大哥哥的气息。他十指相互搭放,抵在唇间,低声说:“我要跟你聊聊于完薇。”

  “嗯。”

  陈甘聃抱胸,看向于为。

  “于完薇回广东,是因为病。”于为语气低沉,目不转睛盯着楼道口,“俾斯麦在给皇帝威廉一世的信里有提及悬崖、岩石和马鞭,前半段的梦境里,马鞭无止限地延长,岩石壁像舞台背景一样跌下去不见了。后半段却变成了波西米亚的森林与小山。铁血宰相在丰富离奇的梦境中醒来,全身充满着喜悦与力量。俾斯麦身为政治家,梦境是处理当时危机情况的幻想,影射现实。”

  “第六章。”A大心理课,《梦的解析》是必看书目,《梦的解析》算容易读懂的心理类书籍,更多更晦涩的专业性教科书A大学生都要求读并且写报告。陈甘聃其他书都读得一知半解,就只有《梦的解析》稍微比较深入。

  于为哑然失笑,“这不是重点,我想跟你说,翟尧因为她,本来想辅修新闻学,后来辅修心理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完薇心理有问题?”

  “是。”

  一两年前,医院门口,于完薇死都不去看心理医生,袖子被翟尧扯得都快变形了。路人都会回头吃瓜。两人依旧僵持不下,天黑,北京繁荣街景在于完薇眼里看来就是张巨大的牢笼,困住鸟儿般的那种束缚感像麻药注射入肌肤的麻痹末梢爬上了她的神经。于完薇认为自己在被监视,每个人都似乎在嘲笑她,讽刺她,觉得她微不足道。

  那天风大,正值秋天。几乎所有人都裹上大衣紧扣领口。翟尧却保持室内开暖气的状态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寒风刺骨,翟尧的脸都冻红了,哈气都有白雾的气候,他穿衣的感觉就像去夏威夷冲浪。原因在于,他好好的在宿舍,于完薇突然间想去干些伤害自己的事情,翟尧顾不及其他,他当时只想救于完薇。

  事情的最后,翟尧松开了于完薇的衣袖,向前迈了一大步紧紧抱住她。翟尧那么单薄,他不是属于肌肉型的,在男生体格里绝对算是骨架小的了。于完薇能感受到他因为条件反射一直在抖,太冷了,可是他的体温又那么暖,在他的怀抱里,传递一阵阵热量。

  温暖她的心。

  他们的承诺之一,无论以后是什么样的关系,都要互相保持通讯,以一句名言或者俚语来汇报自己的心理状况。如果有一天对方没有回复,尤其是于完薇,那么就是心理状态极差,需要警惕了。正因此,翟尧会突然发来拉丁文里一句前后找不着北的俚语。

  陈一翰见过于完薇跑到宿舍顶楼用额头砸墙,一声比一声响。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翟尧都会在四周,事情不严重时就不会上去阻拦,而是在于完薇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抽烟。

  好学生翟尧,对心理学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翟尧,胡茬太多了。

  憔悴得让人想哭。

  后来,翟尧大二申请了第二学士学位——心理学。

  他牵起于完薇的手,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于完薇悲观又绝对,笑得有些凄凉:“用什么?”

  “用这。”翟尧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用心。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于完薇喜欢翟尧,因为于完薇是性格主动的一方,没患病之前,她比现在要开朗积极,甚至沙雕。翟尧也没有显露出自己对于完薇的喜欢。直到于完薇出现心理疾病,翟尧开始变了个人,他开始努力追求于完薇,努力逗她开心,带她去旅游,教她论文模板……”

  陈甘聃记起于完薇帮她论文提建议时套路一个又一个的,一看就能提分的那种,别提多亮眼。想到这些原来都是翟尧亲自教的,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翟尧对你那么好……你却把他掏心肺腑给你的心给了另一个男人。

  “翟尧这么做有帮助。于完薇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包括药物治疗很快康复了。医生建议,可以回自己的熟悉的地方,能让心静下来,比如广东。另一种建议,多跟翟尧,让翟尧开导。”

  一番话平静地说完,于为才转移注意力到陈甘聃身上。陈甘聃表情肃穆,凝望着于为,唇角紧抿,藏在肘部后面的手逐渐握成拳状,指尖深陷入掌肉里。

  “在认识于完薇的人里有多少人知道于完薇有心理疾病?”陈甘聃问。

  “很少。连舍友都不知道。认识她的人都以为是翟尧的执意追求令于完薇心生厌烦,因而变得冷淡、不愿跟别人说话。翟尧追得很猛,几乎全年级,全校都知道他当时‘喜欢’于完薇,连校领导都知道了,校长还夸他们金童玉女。”

  「这怕不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吧。」

  “是真的喜欢吗?”陈甘聃的声音很轻很轻。

  “在一起后,翟尧是真的喜欢吧。”

  「翟尧不屑地眯起眼睛,这才流露出点负面情绪。

  你凭什么。」

  是啊,我凭什么。

  我只陪了于完薇短短几个月,他耗费了几年的时间拯救她于深渊。

  我凭什么?

  大一大二,翟尧是于完薇的光。

翟尧平时不抽烟,只是那时候压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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