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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皎若云间月(一)

苏家二公子这个月初六要办喜事,传言也是为了大公子冲喜。

  苏家大公子是个病秧子,能活到二十岁已经是上天垂怜,近几年更是有随时一命呜呼的迹象。

  看来两年前给苏家冲喜的侍妾并没有救回苏家大公子的命,坊间皆传,那个冲喜的小妾受不了自己丈夫是个活死人,偷偷跑了。

  事实如何,除了苏家到底无人知晓。

  张龄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还是打开了大门,今日大概有贵客到访。

  “老板,给我来一把伞!”

  张龄抬眼,只见一个粉装女子戴着面纱很不客气的将银两拍在柜台上。

  张龄不为所动,粉装女子手指敲着柜台,腾得将面纱摘下,圆圆的脸衬托的她十分可爱,偏偏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张龄,逐渐升起了怒意。

  “哎!我说你这个老板怎么回事,会不会做生意!我要伞你没有听见吗!”

  张龄还是盯着手里正在制作的伞骨,不以为然的起身,缓至粉衣女子面前,“姑娘,想选个什么样子的。”

  粉衣女子嘟着嘴,不屑的盯着张龄,“我要一把可以遮阳的伞。”

  张龄面上还是似笑非笑,从众多油纸伞中挑出一柄画了茶花的伞递给她,粉衣女子接过伞几番打开关上,“这伞面画的是什么。”

  “茶花。”

  粉衣女子手上一顿,缓缓打开伞,疑惑的打量张龄片刻,张龄接过她递过的伞资,自顾自喝茶去了。

  粉衣女子甚是疑惑的望了望张龄,打开伞欲踏出避尘斋,突然,迈出的脚转而站定,兀自朝张龄施了个法术。

  张龄不动声色的打开折扇,将近到眼前的法术轻而易举的挡了回去,粉衣女子慌忙错身,转而愤愤的瞪着张龄。

  “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

  张龄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茶,“烈日炎炎不适合姑娘,姑娘还是早日回九台山的好。”

  粉衣女子思量片刻,规规矩矩的收回伞,在张龄对面坐下,“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看来我是遇到高人咯。”

  张龄不再说话,兀自起身到柜台旁算账去了,粉衣女子跟着张龄到了柜台对面,“这位公子,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能不能帮小女子一个小忙。”

  张龄不理会她,修长白皙的手打着算盘,粉衣女子见状双手捂住张龄的算盘,“公子……”

  张龄这才抬起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姑娘,你的忙我帮不了。”

  粉衣女子不依,“公子!就一个小忙而已,你知道我的来历都如此之淡然,定不是一般人,我不远万里来到临安就为了这一件事!”

  张龄叹了口气摇摇头,“姑娘,我真的不知你所寻之人在哪里,抱歉。”

  粉衣女子还要说些什么,张龄挥扇,瞬间粉衣女子就身处避尘斋外,粉衣女子被烈日晒得脸颊红烫,赶紧打开了张龄那里买的伞。

  粉衣女子转身望着避尘斋的幡子,愤恨得咬咬牙,指着斋内柜台处的张龄大喊,“我白夕罗还没这么丢脸过,你给我等着!”

  张龄垂首记着帐,直到白夕罗转身离去,才抬起头,望着白夕罗的背影沉默良久。

  樊楼里的姑娘都知道楼里月行首的规矩,见客不见面,垂帘弹曲,仅此而已。

  坊间传月行首曾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妾,被主母婆婆硬生生卖给了樊楼。

  白夕罗离开后不久,张龄的贵客也到了,月行首戴着长帷帽,迈进了避尘斋的大门。

  张龄依旧不紧不慢的起身,“姑娘可是瞧上了哪把伞。”

  月行首长帷帽下神情淡然,只轻轻开口,“适才路过贵斋,瞧见了那把伞,皎若云间月,敢问老板,可曾出售。”

  张龄从手边拿起一柄伞,递给月行首,“未曾出售。”

  月行首拨开层层薄纱,露出一张精致却有些憔悴的脸,她轻轻打开那把伞,淡淡的月亮挂在墨色的山谷之间,月行首低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张龄淡淡开口,“姑娘,苏恒时日不多了。”

  月行首浑身一震,慌忙将长帷帽摘下,目光不可思议的盯着张龄,一脸震惊的摇头,“不可能……你又是如何知道……”

  张龄依旧不动声色,看了看月行首弱不禁风的身体,随即摇摇头,“罢了,姑娘,你且去吧。”

  语罢不理会月行首的疑惑,兀自摇了摇扇子,月行首尚未送出去,便听见一个清灵的声音传来。

  “呦,我们大老板如何都不肯告诉我的事,这么轻易的告诉别人呀?”

  张龄蹙眉,看着被送进来的月行首,有些怔愣,而后进来的依旧是那个粉衣女子,白夕罗。

  白夕罗笑盈盈的进门,收了伞便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的看着张龄。

  月行首丢下伞兀自拉住张龄的衣袖,“公子,你如何得知苏恒之事,他现在如何,为什么说时日无多……”

  张龄叹气之余,被抓着衣袖有些许慌乱,白夕罗好笑的上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再急的事也慢慢说。”

  张龄见白夕罗为自己解了围,表情依旧淡淡的,“罢了,既然没能送走你,便是天意。”

  张龄拿起那把被月行首丢掉的伞,再次递给月行首,“苏恒最多还有三日光景,不过,你可以救他。”

  月行首急忙开口,“我要怎么救他,公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他!”

  “你想好了,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白夕罗眼看事情不对,“哎,老板,你这帮个人还要取人家性命,一命换一命,那还求你干什么?”

  张龄没有反驳,只是转眼看了看白夕罗,“世间万物皆有定律,苏恒活着是为阳,就必须有人死去是为阴,况且我也没有帮她,我是个生意人,各取所需罢了。”

  白夕罗嗤之以鼻,“才不呢,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帮别人换命?”

  哪知道月行首低垂着眼帘,泪水模糊着视线,往事一如洪水般奔涌而来,“只要能救苏恒,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