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一顶八成新的轿子抬着她进了王家的后门,从那日起她便成了王润澜的三姨太。
“你快下来,别摔着了。”周清之抬头看着站在院墙上的林碧霄道。
“嘘!”林碧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清之看她将手伸到隔壁屋檐下想要摘什么东西,因为距离有点远,尝试了数次无果只得冒险将一只脚慢慢伸到隔壁院墙上,找到借力点,身体轻轻一转,半蹲在了隔壁院墙上,周清之吸着冷气看的糊涂,林碧霄低头看他一脸担忧冲他得意的一笑,转身去摘那廊下的东西。
院子里突然传来断喝声,她一个踉跄摔了下来,周清之忙不迭去接,哪里接的住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林碧霄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拉了周清之起来陪笑道:“对不住了,下次要是再见着,你躲远点。”
周清之抬头看了看院墙:“这院墙高约丈二,你摔下来无碍,若是再高一些有你好受。”
“你没事吧?”林碧霄红脸问,刚刚她掉下来正好砸到了来接她的周清之。
“无碍,只是你……”
林碧霄不等他说完,拉他就跑,两人跑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骂着追了过来,眼看就要被追上,两人一闪身躲进了一间米店,追来之人没有盯住,站在街上咒骂几句愤愤离去。
周清之见她手里提着笼子,里面两只雏燕已奄奄一息,“就为这个?”
林碧霄撇了撇嘴:“嗯。”
“没事就好,下次小心点,别再爬别人家墙头,你是女子!”周清之正色道。
“我知道了。”林碧霄说罢冲他一拱手:“小女子就此别过。”
从梦里惊醒,抬眼天色已晚沉沉黑夜里月光淡淡撒下的清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她从床上下来,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出了房门,见园里芭蕉葱郁,偶尔几声蝉鸣添了夏意,抱膝坐在回廊兀自愣神,她就像那一对雏燕,这个园子就是那铁笼,她能救了雏燕,可周清之救不了她。
盼春起夜,猛地见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吓得惊叫一声就往回跑。
林碧霄闻言一惊,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臂,见盼春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想要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恹恹回到屋里,熄了烛台上的灯火和衣躺下。
这一夜旧梦痴缠,她睡得极差,盼春来叫她,见她眯眯瞪瞪未睡醒,转身出去打发了来清扫的婆子,想让她再睡一会,等盼春回到屋里见她已起床净了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盼春问:“现在几时了?”
“辰时三刻!”
“那我们几时可以走?”
“老太太昨日吩咐过了巳时正才能走。”
“还有一个时辰呢!”林碧霄往外探了探头叹息一声。
“我来替小姐梳头罢。”
“也好!”林碧霄回头冲身后的盼春笑了笑。
巳时刚到她便从角门出去,小酒儿跟在后头指挥者六个挑夫挑了回门礼跟着她急急往林家去。
“夫人,这三日少爷都不曾在林姑娘那里留宿,只是今日他倒是往老太太准备的回门礼里添了不少东西,还差了小酒儿亲自跟了去。”林碧霄前脚出门良锦后脚就去焦美莲哪里汇报情况。
“静观其变吧!”焦美莲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子里娇艳的面容淡淡道。
“是,我让人盯着点。”良锦拿过梳子替焦美莲梳了头,拿了首饰盒过来让焦美莲挑选,“老爷让人送口信来,问江宁府可有信?”
“让爹爹在等一等,润澜已着手准备了,眼下朝廷动荡,有的是机会!”焦美莲拿起一只珠钿递给良锦,“就它吧!”
“今儿还要去陪老太太用早饭吗?”良锦将珠钿放到额前,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焦美莲调整着珠钿的位置。
“让小厨房备一份薏仁莲子羹给老太太送过去,就说等小铃铛下了课堂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是!”良锦吩咐下去,两人用了早饭,去了前院书房,小铃铛乃是王家独女,请了先生在家授课,焦美莲怕她孤单从牙婆手里买来一个同小铃铛年龄相当、相貌平平的女娃儿燕子做陪读丫头,来到窗前见小铃铛跟着先生读书,模样憨态至极,焦美莲站在窗外满眼疼爱,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失落,小铃铛若是男丁她又何必如此费心。
王润澜早起增香服侍他更衣,也不言语。
“今早怎么了?”王润澜皱眉道。
“老太太那里派人来请少爷回去。”增香低着头将王润澜长衫上的玉扣儿给扣上,垂立双手站在一旁,也不抬头看他。
“打发了他回去,等早饭过了我再去。”王润澜道。
“我那里敢打发老太太身边的人儿,你还是快些去吧,早饭老太太那里定是备好了的,若你去的迟了怪罪了我那可怎么是好。”增香抬头看王润澜一眼,面上泫然欲泣。
“那让人准备了早饭,你自个儿吃罢。”王润澜说罢,出了门去,增香愣在当地,心里不是个滋味,虽脱了红尘,入得良家,赎了自己出来的还是王润澜,姐妹们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那个不羡慕,可她终究是进不到他心里,她摸不透这个男人,一点都摸不透。
王润澜还未进门就见胡妈妈躲在暗处朝他招手。“你下去吧!”支了身边跟着的小厮朝胡妈妈站的地儿走去,“妈妈找我可是有事?”
“老太太昨日听说你竟把新进门的姨太太晾在屋里气的一夜未睡,大清早差人去请了你来商议此事,你是孝顺的孩儿,莫要违了她老人家的心意,惹得她伤心。”胡妈妈说罢,叹了口气道:“糊涂的孩子,怎做出这样的事来,到底要尽早给王家留个后,了了老太太的心愿才好。”
“那老太太的意思呢?”王润澜皱了眉头。
“老太太的意思谁人敢问,少爷快去吧,老太太天未亮就等着了。”
“劳烦胡妈妈了。”
王润澜也不在意,只装作不知,进了老太太的院子。
“澜儿来了,坐下用饭吧。”胡妈妈搀了王老太太出来,只见王老太太精神不济,耷拉着眼皮,头发虽被悉心梳理,却也失了往日的光泽,言语怏怏,竟无往日半点的威仪。
王润澜也不用饭,接过胡妈妈手扶着老太太坐在桌前,盛了饭双手递到面前温言道:“这几日寒气未尽,夜间伺候的人定是要小心着,别图了凉快,受了风。瞧这模样怕是病了,可有请郎中来?”
王润澜拿眼扫了下首站着的众丫头婆子,众人低了头不敢做声。只胡妈妈道:“值夜的也是极小心的,那里能让老太太受了风。”
“你身后若有半个男丁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至于半夜愁的睡不着,唉!”老太太摇头叹息,一脸沮丧。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不得子,况还有小铃儿陪着您,那不也挺好。”王润澜笑颜宽慰道。
“你这年纪轻轻都没个继承,若到了七老八十我那里还敢奢望这等好事。”
“这话说得,您安心等上一等。”
“我是等不及了,费了心办成的事儿,哪有等得道理。”王老太太也不同王润澜商议,直接道:“从明日起你搬回家里住。”
王润澜看此情形只得满口应承了下来。
下首站着的一丫头悄悄退出来去了王润澜正房焦美莲的院里,将王老太太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个详细。焦美莲听罢赏了那丫头些碎银子,那丫头欢欢喜喜的去了,焦美莲唤了良锦来两人商议一阵,也不说破,自顾去忙。
林碧霄转进巷子远远看见母亲林郭氏、顺安及四姨娘站在门口迎她,她忍住眼泪,深吸一口气笑着迎了上去。
“他对你可好?”母亲拉着她的手问。
“我并未与他多处。”她淡淡回了一句。
林郭氏吃惊不小,见她不愿多说,也再不细问,一行人进了院子,小酒儿指挥挑夫准备将礼盒送到各屋里,林顺毓探头出来,见院里有东西,笑呵呵走出来:“妹妹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瞧瞧给哥哥带了什么好玩意。”
“少爷请慢。”小酒儿上前一步挡在了前面。
“哎,我说你一个奴才……”林顺毓伸脚就要踢挡在他面前的小酒儿,谁知站在一旁的挑夫齐齐上来将他围了个紧,林顺毓心知自己占不到便宜,只得呵呵笑道:“王家对我妹妹不错,不错!”
“我道是谁,这般大的动静,原来是王家的姨太太来施舍母家了,今个可给高氏长了脸了,现在掌家的是顺毓即然是送到我林家的东西有什么是他看不了的。?”大太太站在上房门口厉色道。
“小酒儿眼浅,还望大太太莫要怪罪,因我家少爷出门时千万交代过了,说这是陪了姑娘的礼,何该由姑娘说了算的。”小酒儿垂首作揖道。
“好一个伶俐的奴才,抬了你家少爷出来压我,王家虽有财有势可我林家不靠他吃饭。”林碧霄要出声阻止小酒儿,四姨娘冲她摇了摇头。
“太太说的是,我只是一个奴才,不过是听从主子的安排做事,有何能力在太太面前耍这等威风,还请太太多担待!”
“顺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大太太断呵一声拂袖而去,顺毓夹在中间受了气,横了小酒儿一眼跟着大太太进了屋。
“这样一来怕她要为难你们了?”林碧霄看着四姨不解道。
四姨娘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即使你阻止了那小厮,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还不如给顺安多留点东西,以备往后急用。”
顺安跟在林碧霄身后闻言垂着头一脸愧疚,当初是他去求的王润澜,他虽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进了屋林碧霄拉他到跟前:“如不是你,姐姐已经是死人了,不要不开心。”
“我……”顺安话还没说完豆大的眼泪先落了下来。
“你瞧,我现在好好的,又不是去送死,你哭什么。”林碧霄嗔怪道。
“就是,就是,你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小子哭什么。”林郭氏揉了揉顺安的头又道:“快别哭了,让人看见笑话,你去泡壶茶来。”
顺安抹了抹眼角提了茶壶出去,林碧霄转首对母亲道:“母亲去看看小酒儿分的可否妥当,毕竟是孩儿家的没个主意。”林郭氏心里略一思索觉得此事能在大太太面前长长脸面,也不多想忙应承着去了。
“你过得还好?听说他养了外宅,家里的两房太太也是守空房的。”四姨娘关切的看着她问。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想查一查关于云锦被劫的事,出事后我去见了季叔,他告诉我云锦被劫后劫匪没有杀人,他们是在回来的路上被蒙面人截杀,至于是不是一伙人他不能肯定。”林碧霄低头看了眼有些胀痛的双脚,这件事她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如今才进了王家的门万事谨慎为之。”四姨娘担忧道。
“我知道,我支了母亲和顺安出去,母亲怕事定会阻挠,顺安还小这世事丑态愿他不知。”林碧霄看着四姨娘苦笑一声,她何尝愿意去揭了这遮丑的皮。
“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这次的订单是何老伯牵的线,他同父亲交往甚密,可父亲入狱后他装病在床不肯露面却不在理这是其一,其二劫匪杀人越货说得过去,可劫了货回头再来杀人的却不多,何况杀人后不拿一财一物这是何故,其三这订单来的太过意外,定金付的也高过平常几倍,若是有机会我到想去出事的地方看一看。”
“你查这事我不反对,可要去出事地我不赞成,哪里常年土匪横行,如今只要是重要货物都由物安运局负责,你孤身一人我怎么放心。”
“他们害的我父亲至今昏睡不醒,我差点死在狱里,要是能有个结果,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林碧霄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凄然,她克制着怒火极力使自己不吼出来,所有的事像一张网扣住了林家,也绊住了她。
“我不拦你,你自己当心,有事来告诉我一声,我好替你分担一些。”四姨娘满脸忧虑。
“我知道。”林碧霄苦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院里廊下,看着母亲指使着一众人等忙着分回门礼。四姨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湿了眼睛,在她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替顺安上树摘李子,被母亲看见怕被母亲责罚趴在书上死活不下来的孩子,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孩童的无虑。
“我想去看看爹爹。”林碧霄说罢往上房走去,四姨娘接过顺安手里的茶壶,示意他跟了去。
林先章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林碧霄唤了两声没有反应,站在身后的顺安低声道:“还和原来一个样子,没有半点起色。”
林碧霄眉头微蹙,“从狱里回来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如今怎么越发严重了起来。”
“还是张先生在诊治。”
“买药煎药的活是谁在负责?”林碧霄坐在床沿上怔怔看着父亲,从出狱后时而清醒到如今昏睡不行,每日只进一些流食,原本温文儒雅的七尺男儿如今面色灰暗身体消瘦,全没有往日的半点神采,到底是谁有何目的要置她林家这般境地。
“是刘柱子,大哥不让旁人插手。”顺安不明就里看着林碧霄。
“我怕他们不上心,既然有你大哥哥到可放心了。”
顺安听家姐如此说更是不解,欲张嘴问,只见林碧霄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塌前的窗户,顺安会意悄悄摸了过去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见刘柱子缩头缩脑站在窗下偷听,顺安回头冲林碧霄点点头,两人出了房门见那小厮早已不在,知是听见了动静早跑了。
“是谁?”林碧霄问。
“刘柱子。”
林碧霄从上房出来,院里的东西已分到了个处,母亲林郭氏同四姨娘站在廊下,见她出来林郭氏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眉眼带笑道:“到底是大户人家,这礼备得好不细致,年前人家来问还被你爹爹赶了出去,如今人家不仅不嫌弃还出手救了我们林家,当真是你的福气。”
“林家年前来问为何我不知情?”林碧霄诧异道。
“前些日子问你的人不在少数,你爹舍不得都推了去,原是没影的事说来做什么,倒是你尽早替王家生个小子传了宗枝,到那时定也是站在人尖上的,顺安还小你也要顾着他些,看老爷这个样子估计也替我们娘俩做不了主,大太太眼里本就容不得我们,到那时只怕我们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有。”林郭氏说罢挤了几滴眼泪。
“王家送来的东西你别都藏着,拿些出来或当或卖得些银子买间院子早做打算。”林碧霄看了眼母亲低声道。
“顺安还小,学堂里的钱是不能少了的,如今各房的开销都按在自己头上,这点积蓄哪里能买到院子。”林郭氏不屑道。
“单个的院子应该不是问题,我会替你留意着,你自己多想想!”林碧霄知多说无益,只挑了重点的说,又怕母亲舍不得钱财,只得严肃道:“你瞧瞧顺安,在这个家里受的这些子气,往后你若想他成才,该要给他一个宽松些的环境,很多事情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我也无需多言。”林碧霄说罢回头看了上房一眼,心里凄然苦涩,有很多事情让她很无力,如今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姑娘,时辰快到了,我们该走了。”盼春小声提醒。
“我知道了。”林碧霄见母亲面上仍旧犹豫不决,无奈对她道:“你们多留点心,我走了!”临出门时她握了握四姨娘的手,让她留心。
林碧霄出了门以为自己被日头晃了眼,她分明看见周清之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微微一怔之后她发觉自己有些可笑,转身要上轿身后恍惚间有人唤她。
她回头见他慢慢走近:“我来带你走。”
林碧霄征征看着他,在大太太要把她卖到王家做妾的时侯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位公子,林姑娘现在已经是王府的人了,还请你自重。”小酒儿厉色提醒。
“那又怎样,我还是会带她走。”周清之凝视着林碧霄缓缓道。
“请你回去吧!”林碧霄转身要上轿。
“等一等,出事那天我不该丢下你,恐惧战胜了理智,我才那般糊涂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置你于不顾。”周清之上前一步拉住她,目光灼灼。小酒儿面色一沉:“送姑娘回府。”
林郭氏一听才知道这就是周家儿郎,要不是他私下里同女儿做主要退了王家的婚约娶她进门,怎么会白白的让女儿进了监狱,白白的坏了女儿名声,一时气不过上前一把扯住周清之的衣服顺手一拉,周清之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抓着林碧霄的手也被扯开:“唉,我说你还要脸不,你差点害得我家霄儿死在狱里,亏了王家少爷心善救了她回来,如今你却要带她走,我说如果我是你我就该一头碰死,也让我家霄儿瞧瞧你的骨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清之一脸愕然,当初官兵来抓人乘着混乱他被在衙里当差的表亲一把扯到暗处,却见他父亲周怀年早已等在那里,他欲去救她却被父亲硬硬拉回了家,周怀年告诉他,她不会有事,王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种事遮还来不及,报官也只是做做样子,可这事对他来说那便不同,以王家的权势地位他若不去躲一躲这牢狱之灾怕是躲不了,他未细想在父母的劝说之下上了去京城的马车,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他被不安折磨煎熬,他必须要来见她一面,如此他一路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她却已嫁做别人,可今日见她他才知道远远的看她安好他做不到,他要带她离开这里,这些日子他所受的煎熬和痛苦只有带她离开才能得到慰藉。
林高氏鼻子里冷哼一声,连正眼都不去瞧周清之:“不劳公子费心了,霄儿如今嫁得如意郎君,比你这寒门小户人家端正的多……”
“娘!”林碧霄出言打断,她将目光转向周清之见他白净的面庞因怒气而涨的通红,又因是长者不好发作只得憋着。“我娘说话礼粗,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事已成定局,何必执着。”林碧霄扶了盼春伸过来的手上了轿子,小酒儿见势催促轿夫快速离开。
周清之目光慢慢收紧盯着远去的轿子无声道:“我一定要带你离开,我不负你,你亦不可负我。
回到王家已过了午饭时间,盼春见她神情恍惚,也不敢多问,扶她进去休息,自己悄么声息的退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等灶上的婆子送午饭过来,林碧霄和衣躺在床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的四肢百骸,她驱赶不及,只能眼睁睁任其吞噬。
盼春端了午饭进来,见她双眼无神怔怔望着远处,自己进来她全然不知,只得轻声唤她:“小姐,起来吃饭了。”
她抬眼看了看盼春:“我不饿,你先吃!”
“起来吃一点吧,我一个人吃多无趣,再说要是给人撞见,主子还没上桌呢,奴才上桌吃的正欢还不撕烂奴才的嘴。”盼春说着上前拉她起来,拿过鞋子要替她穿上,才发觉她的脚肿胀的厉害:“小姐你的脚?”
“无碍,吃饭吧!”她坐在桌前略略吃了一些,却觉索然无味,无心再吃,见廊下阳光正好,让盼春抬了一张躺椅子出来,背着阳光抬高双脚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芭蕉思绪万千,那日若他不去京城,便可替她作证,证明那钱是他拿来给她要同她去王家还了纳妾的定金的,他是要娶她的,她还未来得及欢喜便掉入绝望的深渊里,半路官兵突至,混乱中他没了踪影,她怀里揣着济民堂的银票被拿到衙门,她将事情缘由说的清楚,可请来济民堂掌柜问讯,他却一口咬定自家少爷周清之年少无知,是受了她的唆使偷偷拿了自家的银子,人证物证样样俱在,她有口难辨,判她欺诈银两其乃罪一。父亲尚在狱中,她不想着救父却要与人私奔,判她不孝父母其乃罪二,当即被打入女牢,偏又造人暗手,在狱里受了私刑,将脚趾夹的血肉模糊,郭氏凑了些银子来探监见女儿昏死在狱中回去也只有抹眼泪,顺安抱着一试的心态去求了王润澜,王润澜见他比小铃铛大不了几岁,于心不忍随他去了狱里将半死的她救了出来,至今她都未曾见过那个把她送进监狱又救她回来还娶她进门的男人。
“小姐,瞧你,怎么光着脚丫子坐在院子里。”盼春端了碗盘出来,见林碧霄光着脚丫子坐在院子里大惊失色,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内室取了鞋袜出来要替她穿上。
“把袜子给我吧,你也瞧见了这鞋子铁定是穿不进去了,等下你关了园门便可。”林碧霄用手指按了按肿胀的双脚,将袜子穿上,盼春端了碗盘出去忘了关上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