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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席间逢祸事(3)

伊姆思一声不吭,用筷子夹起蔬菜来就吃。程在天吃惊道:“前辈久居西域,竟也通晓筷子的用法,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法媞梅笑道:“他原本不会的,可我自小就爱慕中原文化,正好有几个丐帮弟子为我教效力,我就委托他们买来了中原的书籍、珠玉、乐器,还有中原的餐具也在内。他们教会了我用筷子,我每天便用筷子吃东西。我爹常邀伊姆思叔叔来我家吃饭,久而久之,他也就学会了。”

  唐元平道:“姑娘谈吐大方,出言更是惊人,莫非就是哈德桑教主的掌上明珠法媞梅?”法媞梅笑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唐元平道:“惭愧惭愧,家父曾于本门挑拣一批死士,到五湖四海间刺探消息,贵教乃是明教的仇敌,自然也在刺探之列了。姑娘的芳名,家父也提到过几次,因而我还有些印象。”

  伊姆思闷声吃菜,不闻不问。法媞梅如娇似嗔地瞧着程在天,道:“你看,认识我的人可不少呢。”程在天苦笑道:“你倒偏偏相中了我。”法媞梅道:“对着这么多人说这样的话,你真不害臊。”

  唐元平察言观色,已知这姑娘对程在天芳心暗许,替程在天高兴之余,又另开话匣:“姑娘方才是说,连丐帮弟子也有到贵教效力的么?”法媞梅道:“对啊,但他们虽说收了我爹财物,听候我爹调遣,但早约好了五年之期,五年过后,仍当回丐帮弟子,不再听爹爹的号令。”

  唐元平对伊姆思道:“前辈,贵教既能和丐帮结好,为何不能和唐门摒弃前嫌?彼此融融恰恰,不比斗生斗死好多了么?”伊姆思囫囵把一块苦瓜吞下,叹道:“我本人也不愿多结仇敌;奈何教主的诫命,不敢当作耳边风。”

  程在天头痛脑热,有口难言,心想:“唐大哥,全靠你了。”低头默默地吃饭。唐元平道:“不瞒前辈,我唐门的上代门主唐耀华,正是晚辈的伯父。他生前常教导我要与人为善,结亲无妨,千万不要结怨,待人接物总是以德为先,因而得全门上下拥戴,与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也相安无事。伯父遗教,晚辈终生铭记,他祈求江湖太平的遗愿至今未能得偿,晚辈也盼能替他达成。如今你我两派若能重归于好,前辈便是第一位的功臣,晚辈感激之至。”语气尤为恳切,任是世上再会演戏的人,也决计演不出来。

  伊姆思离席转了一圈,叹道:“你伯父是个仁人君子,岂止是我,连哈德桑教主提起了他,都肃然起敬。你受他的风气熏染,难怪也能秉心持正。若是教规允准,我早敬你三杯酒了。”唐元平道:“前辈过誉。这些饭菜可还好吃?”伊姆思笑道:“好吃,好吃!”唐元平揶揄道:“前辈如今不怕这饭菜里头有毒了么?”伊姆思快人快语,脱口说道:“不怕,我信得过你。”

  场中的人见此情形,尽皆释怀,有几个叫化生性爽快,把天方教众叫到一桌吃饭,天方教众抵不过他们热情,一阵起身换位后,几乎每张桌上都坐了天方教众、丐帮弟子和唐门中人。在丐帮和唐门弟子轮番怂恿鼓动下,天方教众连同伊姆思在内,也吃起兽肉、鱼肉来,他们在西域时物产匮乏,今日这一顿下来,唇齿留香,大慰平生。

  伊姆思吃得饱了,打了个嗝,猛地站起,对手下道:“众位兄弟:此次远来戎州,多亏程少侠和唐门、丐帮的兄弟细心款待,我们才有这等口福。来,大家都来敬一个礼。”说罢,那些天方教众也随即站了起来,各自对身边的人拱手作揖。唐门、丐帮弟子急忙还礼。

  伊姆思笑道:“本教教规,对人行礼时不得鞠躬,还请见谅。”唐承欢道:“嗐,这又是什么规矩?”伊姆思道:“在真主跟前,人人都是同等的,不该分为三六九等,这也是《可兰经》中的要旨。若行了鞠躬礼,便显得有了高下之分,因而本教中人,既不对人鞠躬,也不让他人对己鞠躬。”

  李昌隆道:“你们杂七杂八的规矩真多!还是俺们丐帮好,几乎连一条戒律都没有。”李富盛道:“嘿嘿,你比我少读了半年书,难怪一点规矩都不懂。你吃饭时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我都受不了你,更别说人家这么爱干净的了。”伊姆思大笑道:“哈哈哈哈!爱干净是人之常情,并非只有我教中人如此。”

  忽然之间,一个细长的身影一晃,葛良便闪到了程在天身旁,假作焦急地问道:“小弟来得迟了,死罪死罪!不知道这饭菜里头有毒没有?”伊姆思道:“哪里有什么毒!你一个人在那里玩些什么?”葛良道:“小弟见庭前的花草不错,一时着迷,看到了现在。”

  唐元平笑道:“这些花草也不名贵,到处都有,前辈何以这么着迷?”葛良煞有介事地道:“在中原到处都有,在西域却十分罕见。先父在时,家中也栽了许多花草,和这些瞧着一模一样。自我来西域投奔哈教主后,几年来只有在教主府邸,才能瞧见这样的花草,一瞧见就想起了先父。如今重回中土,在中土又见着这些花草,就像是先父尚活在人世一般,自然要看半天了。”

  唐和、唐睦一齐道:“好!重感情,真汉子!”葛良道:“兄弟过奖。”唐和、唐睦连哄带骗,把他拉到了桌前,盛饭夹菜给他。葛良也毫不客气,只顾饕餮饱餐。

  程在天见他们即席畅谈,自己却满身疼痛,连几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自叹自怜。猛地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情,一激动起来,胸膈震痛。法媞梅花容失色,忙问道:“程大哥,你又疼了么?”程在天道:“我……我……”唐元平也大为担忧,问道:“你可还好么?”程在天有气无力地道:“我……我的剑……”法媞梅皱眉道:“糟了!你的那把剑还留在了客栈里头……不止是那把剑,连包袱都还放在客栈里头。要是有人来偷……程大哥,是我犯的错,我对不起你……”程在天道:“我……我不怪你。”

  伊姆思道:“事不宜迟,咱们该要当机立断。大伙儿一道赶回客栈去,把程少侠的宝剑和包袱找回来!”在场的都大声赞同。唐元平道:“大家都上竹鹊罢,这样快些。”唐承欢道:“少门主,如今人数太多,竹鹊哪里够用?”唐元平道:“不如我们这五百来人里,先留下一大半,天方教的兄弟也留下一大半,我们各自只出一半人马,找回了宝剑、包袱,再来这里回合。”伊姆思道:“好。”

  两边计议已定,场上留下三四百人,其余的都乘着竹鹊,疾速地飞走了。伊姆思和法媞梅一边扶着程在天,一边指路,全部竹鹊均由唐门或丐帮弟子驾使,抄着近路向客栈飞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回了客栈。客栈的掌柜、小二哥见他们如此阵仗,怕得不行。伊姆思二话不说,抢先到了程在天所住的房间,推门而入。法媞梅扶着程在天随后赶上,往房内看上了一眼,便伤心道:“程大哥,你……你的宝剑和包袱真的不见了。都……都是我不好。”那数百人挤了进来,把整个房间搜了个底朝天,哪里还有什么宝剑、包袱?程在天脸都青了,不知如何是好。

  唐承欢忽的叫道:“是谁先进的房间?”伊姆思道:“是我。”唐承欢道:“人心难测,没准就是你把这两样东西偷了去!”伊姆思道:“你不要乱说话!我连这两样东西都没见着,哪里能偷了去?”唐承欢道:“嘿嘿,你道我这一只眼睛是怎么瞎的?就是错信了人瞎的!你要让我信你,先让我搜遍全身!”伊姆思道:“真主在上,我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拿,不怕你搜。”

  唐承欢把他周身都搜了个遍,果然什么都没找着。唐承欢又道:“你藏在了别处房间,也说不定!”带着数十人,把全部房间都撞开了,赶走住客,进去又大搜了一阵,还是不见什么宝剑和包袱,无可奈何,对伊姆思道:“我多半是错怪你了,给你赔个不是。”伊姆思道:“你这人也忒多疑!”

  唐元平去问客栈掌柜:“近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上楼?”掌柜说道:“约莫一个时辰之前,的确有个骨瘦如柴的小子,两手空空地上了楼去,不到一弹指的工夫,就背着包袱、提着宝剑下楼走了。我当时便想,这把剑极像是程客官的,但其时心里怕他,不敢过问。”小二哥也从旁叹道:“那人走路时身轻如燕,功夫的确了得!”

  程在天想到自己的纯阳宝剑和包袱正是在吃饭时候失窃的,登时气塞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