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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终于越陷越深 所以祭上了灵魂

经过沁楼的时候,见沁楼灯火通明,星翠带着胜男向里面走去。

  仆从们被倾玉赌气地打发走了,只留下花华。

  星翠见花华在楼下议厅焦急地来回走,并上前问:“花华,看你神色异常,有什么事吗?”

  “姑娘不准我上楼,说要休息。姑娘从不再这个点休息的。可我真怕她想不开,想上楼去,又怕她责罚我,我太难办了。”

  “平常姑娘责罚你,你也不怪她,花华真忠心耿耿。我上去看看吧。”星翠说。她一个人上楼的时候,胜男要跟着去,星翠阻止了。“你去把将军请过来。”

  他上了楼道,经过秀厅,推开里间的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受了惊吓。

  从京城带来的透明玻璃坛,是珙玉送给她用来养鱼的,说鱼儿可以陪她。

  她已经将玻璃坛摔了个粉碎,玻璃渣密密麻麻布满一地。

  她的玉脚踩在玻璃渣上流着两股玫红色的血,浑浊的血色缓慢的爬动就像她无力地虚弱的人生。

  她回头的时候,眼神里的痛、恨、悲、绝望交织在一起化作了玫红色的火焰,让星翠胆颤又心疼。

  “不要动!”星翠大喊。

  “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从这楼上跳下去!”

  “他娶了子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心里没有她,你也说过那种女人手段卑鄙,为了这种女人不值得!你是他最疼爱的表妹,他的内人。没有人能替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就算不为了别人,也为了你自己。”星翠大喊。

  “哈哈哈”她绝望地大笑,“一个妾怀了她的骨肉、一个妻得到了心,而我呢?作为他的妾,碰他也碰不得,他只把我当做妹妹只用来可怜,他的人和心我都得不到。而你,是真的赢了,你看看他在你面前谦卑的样子,再看看他对我的深情不屑一顾的样子,对比之下,难道你不得意?和他有过一夜情的厨娘都能鄙视我,我还有什么颜面?你不要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风筝断了线,她还是风筝,何必执着于一根断线呢?”星翠说。

  “堂堂中州尚书的千金,比不上一个罪臣的歌女,更比不上一个郡主的女下人。也许你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世,让珙玉如此袒护你,但那个子仙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胚子,竟然和我同为妾室,我得不到的她一晚而得,难道我不就是悲剧的人物吗?”

  “珙玉娶你的时候,是因为你想被他娶。但是感情这个东西,就好像云朵一样,谁也操控不了他往哪里走,子仙的事情至今我也不清楚,珙玉清醒的时候,他是真疼你,花华也是真心待你,太君也护你,不论我们是什么样的出生、背景,都不注定就有什么样的爱情和人生,如果不甘心,就继续活着,不要糟蹋自己。”星翠慢慢走近她,见她没有特别抗拒,并蹲下来,“你坐在椅子上,我以前是一个医女。相信我。”

  “你是谁比较重要,其他人是谁也只是过客。我听说将军近几日都会来看你,如果你作践自己,他虽然心疼,但也不会更喜欢你。还会生厌,这不是你想要的。只有你越发爱自己,才能得到赞赏,你说对吗?”星翠一边用手轻轻取出玻璃渣,一边说,“特别疼就告诉我,扎得深的地方,需要特别缓慢。”

  这时,胜男领着将军过来,卿玉看见珙玉的第一眼,泪水就簌簌地掉落下来。

  星翠给她拔玻璃片的时候,埋头说:“叫郎中过来,伤口比较深,需消毒和愈合。怕感染病菌,切记要快!”

  卿玉痛得咬着牙,星翠根据她的反应轻巧地处理,抹上消毒药后,给她包扎好,等待医生。

  珙玉全程只看星翠一人,冷漠而决绝,让卿玉更为心碎。

  星翠回到望翠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在浴池内想着今晚的事情,夜不能寐。

  虽然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但她似乎很难过。因为她不能爱的人在卿玉眼里是至宝,好比珙玉的爱情是宝石,好比她占据着宝石而不能触摸。恋慕宝石之人为此心力憔悴,宝石不能交给热烈爱戴他的卿玉,她似乎有强占的嫌疑。

  她问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打定主意不要再接近珙玉,更决绝地回避他的感情。

  所以,她带着胜男不打招呼在假山处躲藏。

  珙玉三番五次去她住处,也不见她。好不容易逮到她,她也趁他换衣的时候,偷偷溜走,躲避和他独处和共枕。

  让珙玉既好气又好笑。

  这个用四个小阁房围住的浴池是她一人所有,胜男在外头打瞌睡,夜色暖人、微风徐徐,特别凉爽动人。她一人在外守着特别孤单,蝉鸣就像催眠曲,星翠亲手做的躺椅特别舒服。大树的青翠里黄星点点,桂花树散发着沁人心魄的微香。

  看遍了无数人间好戏的胜男惬意她人间看客的角色,看够了,也就想睡了。

  星翠从沁楼回来就心事重重。她也不敢打扰,并在躺椅上沉沉地睡着。

  星翠想起卿玉回头看她的眼神,玫红色的血液,她感到害怕,害怕这个女子走火入魔之后,然后疯狂地攻击她自己,伤害她自己。卿玉她找不到自己,因为她一生都在等待被爱。唯独不爱自己。

  而星翠,霸占着供玉的心,却一直拒绝他,星翠拒绝的感情被倾玉视为珍宝,星翠的存在就是卿玉内心的耻辱,珙玉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唯有想办法帮帮卿玉。

  她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在水底呆够了,并浮了上来,池水进到眼睛里,她睁不开眼。

  一张温热的手给她的眼上糊住的水渍擦了干净,她微微睁开眼睛,见是珙玉。

  “你只要说一句,你不爱我,我就离开。”珙玉头靠在她的头上说。

  她惊愕的眼睛慢慢地闭上来。她说不出口。

  ……

  等门外胜男醒来的时候,她去看星翠。

  她很诧异门被反锁了,星翠打开门走了出来,衣服的领口已经破了。她的样子疲惫不堪,眼神迷离。

  胜男瞥见远处左侧柱子旁站着一个正穿着上衣的男子的侧影。

  “我们走吧!”星翠说。

  “是将军吗?他又欺负你啦,小姐莫伤心,撕碎了衣服叫她赔。定做的衣服真的好贵的。”胜男边走边说。

  “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对任何说。”

  “放心吧,将军每次欺负你是真心气人。你说他没打你,我也不见伤口,我也半信半疑。他今儿个弄坏衣服昨儿个打破食碗、前几天天打碎酒坛,花瓶。小姐,你跟他说说,以后弄坏了东西都要赔,送新的。月银虽涨了,涨月银的速度怕是跟不上他打碎东西的速度......”

  胜男是从小服过绝情丹的人,她确实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七情六欲,她是勤俭持家的女子,虽然俗气,但最为洒脱。

  从京城传来消息,让将军携夫人去京城面圣。

  朝堂上,退朝的时候,圣上留下了将军,并将在外候着的将军夫人请到了朝堂里面。

  皇帝见过很多貌美的女子,虽星翠让她眼前一亮,也觉不足为奇。

  七贤王没有透露将军娶的是何人为妻,毕竟水玲珑已经翻篇了。

  京城人只知道将军娶的是七贤王的养女,拯国君做媒。所以,并不让人有所怀疑。

  “听说夫人的书法颇有王羲之之风,可让朕见识一下。”

  当星翠将辛弃疾的诗歌誊写下来的时候,圣上大为赞赏。

  “将军夫人的字甚有山峰正气,比起书圣更有正气凛然、柔婉自在,真真是好字!”

  “谢圣上夸奖,比柔婉自在书圣胜于我,如说是正气,还不如说是刚烈,像圣上这样身居高位才有体会,闲云野鹤的文人看了,定觉得太过戾气。”

  “看来将军夫人不但会写字,还会看透人心啊。”他哈哈大笑,然后说:“那可知朕为何叫上你?”

  “星儿不知。”

  圣上甩了甩袖子,示意屏风里的姑娘探出身子来。花容月貌、华丽至极的女子神情微微含笑地走了出来。

  她头戴九蚊龙钗冠,是圣上无比宠爱其妹的证据,更是皇族女眷最高的身份象征。

  她的美可以惊艳时光,让男人挪不开眼睛,停留在停滞的时光里。

  “这是小女子写好的字,还请将军过目。如若满意,还请收下。”

  世上的人都传,将军看上的是贤王养女的字,所以娶了身份低贱的将军夫人,扶为正妻。而且他为了宠老婆,亲自带侍卫开后山,盖楼房、水榭,着实对老婆又宠、又怕、又爱。整个南宋,再也挑不出如此爱老婆的重臣。

  宁安公主的驸马在沙场上战死,这么多文臣公子他不要,偏偏喜欢侍卫马军首领珙玉。

  马场上与塔察儿比试中珙玉上场,惊人的雄姿英华让宁安一见倾钟情。

  西池花灯节与他再见倾心、念念不忘。

  这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他做新驸马。

  珙玉瞥了一眼公主递过来的卷轴,他盯着星翠的眼睛,好像在询问。星翠轻轻的点了头。

  珙玉拿着卷轴稍加端详,“公主的字高风亮骨,实乃佳品,但我府上已经没有供奉画卷的地方,陋居多有不便。还请公主另觅光鲜堂皇的府邸。”

  皇帝听闻脸色顿时难看,转身回到龙椅上,直接说:“难道做驸马不好吗?荣华富贵、权利地位更上一层楼。以后青云直上,你可以和宰相平起平坐,你想要哪个位置我就给你什么位置,只要不是龙椅,都给你。宁安同我是一个母亲的生的,我对宁安许诺也对你许诺,不用战功换奖赏,不用性命换职权,打发走现在的少夫人或者降为妾,你和公主结为夫妻,奖赏和职权随便你开口。”

  “在我成为侍卫马军首领和孟家军大将军之前,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子,星儿的恋人,我只对她有感觉,大婚当日,我在孟家祠堂、祖先面前许诺,她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不论她在世界上哪个角落,她永远是我灵魂里最重要的女人。如果在皇权的重压下娶了公主,我将愧疚一辈子,公主也会独守空房,所以,我拒绝娶公主。”珙玉说。

  宁安公主一脸难过,问他:“难道我不美丽吗?我配不上你吗?”

  “在我眼里,除了我的内人星儿,我实在分不清楚其他女人的美和丑,如若公主真想我回答一个字,我只能说,别人怎么说的,那就是怎样的。我对公主毫无感觉,不必匹配。就更谈不上配得上与配不上。”珙玉说。

  公主气得脸都发白了,立即转身,背对着他们几人流泪。

  “我说过行不通吧,传闻中将军夫妻两人恩爱,非要选孟珙玉,我看史弥远的儿子就很不错,人家表明愿意为你打发走发妻,深深倾慕于你的美貌,让你为主妻。你二婚嫁他,也是可以的。”圣上说。

  公主对侍女说:“端上来。”

  她走到星翠身旁说:“将军只对你有感觉?你是他唯一的妻子?什么是唯一?毁掉了就没有唯一。”她说这话的时候,让星翠心惊胆战。

  “这是两杯药酒,一杯是普通的药酒,一杯是气味、样貌、口感都和普通药酒一样的引血酒,引血酒是先皇用来赐死宫女的药酒,半个时辰内,饮下者将暴毙而亡。我给你二分之一的机会活下去,是想看老天爷让不让你活。你到了阎王那里,千万不要说,我没有给生的机会给你。如果你坚决不从的话,外面的带刀侍卫第一个冲上来活剐了你。”公主说。

  “公主,你这是疯了吗?你有何理由要杀一个无辜的女人!”珙玉大喊。

  “就因为你侮辱了我,给你脸,让我丢了脸面。”她喊道,“就算我再无理取闹,我也清醒。按照你之前的意思,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算做了你的妻子,在你心里也永远垫底。给一个活人垫底我很不痛快,但是如果给一个死人垫底,那倒是无所谓。”公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

  “皇上!情阻止你的皇妹胡作非为!”将军说。

  皇帝别过脸去要离开,他淡淡地说:“你们三个人的事情,你们三个人处理。我强调一条,你千万不能伤我皇妹分毫,否则,首领就别当了。然后你的星儿必须此刻就得死。”

  “公主,你手下留情,我愿意打发走星儿,娶你为妻,求你住手。”珙玉跪在了公主脚下。

  堂堂将军为自己下跪是星翠想也不敢想的。

  可在将军心理里,他现在只是丈夫。

  公主递过盘子给星翠,转头冷冷地对珙玉说:“将军好像没有明白我说的,现在不是求你娶我,因为你最终会娶我的。不要再我面前重申你有多爱星儿,堂堂将军不要在我这一介女流面前为她跪下。她确实比我耐看,比我有才。我再说一遍,给一个活人垫底我很不痛快,但是如果给一个死人垫底,那倒是无所谓。”

  “公主果真想让我死,我也不想让将军受委屈,不想让将军在一个龌龊不堪的、得不到爱而发疯发狠、精神失常的人面前跪下,他的这双腿只能在祖宗面前跪。”星翠说着要拿杯子,打算将杯子里的酒取来一饮而尽。

  谁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军将两杯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杯子丢在地上,杯子破碎的声音引门外的圣上回头,只见他抽出剑对准公主的头:“放了她!”

  “诶呀!我大宋的栋梁!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喝了引血酒,快来人哪!召御医!”

  此时,几个重臣在张翼的带领下来到朝堂,本来是张翼请来和将军议事的,重臣们见此情景个个目瞪口呆。

  “皇上,如果你今天不当着我的面,承诺不再伤害我发妻分毫,断了你和公主招我为驸马的念想,我除了拒绝治疗,还会直接杀了公主。她仗势欺人、咄咄逼人,让我抛妻不算,还要取她性命,如此胡作非为,目无法纪,作为我大宋皇亲,乃我大宋耻辱。如若我真的被毒死,以我的声望,恐怕皇帝也会落得一个助纣为虐、残害忠臣和忠臣家眷的昏君名声。我的命、公主的命、还有你的声望,值得圣上好好考虑。”

  “朕承诺!承诺以后不伤害你和你夫人分毫,皇妹永不为你妻,我定要罚她!”

  “怎么罚?”珙玉问。

  “任凭你处置!”皇帝说。

  珙玉在公主白净的脖子上划了微微的一点血,公主紧张到额头冒着汗,她瞪着他,感到害怕的同时带着绝望。珙玉骂她的时候,她感觉她的脸皮被撕得四分五裂。

  珙玉收了刀,在太医和星翠的搀扶下,进了皇家诊疗司。

  太医给珙玉吃了只能解三分毒的解药,因为暂时没有十分的解药。只能延缓他死亡的时间。

  星翠咬着牙说:“这可如何是好?”

  公主从外面进来,她说:“我将引血酒稀释过了,如果他体力够好,只要熬过了今晚,持续吃解药,就会好起来。”

  “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摆酒?”

  “听闻你和将军恩爱不同于寻常,我倒要看看将军到底有多深爱你,这是我的主要目的,将军喝的毒酒并不是最纯的。如今的生死,主要看他的意志力。将军对你真是一往情深,一不顾将军威严,为你下跪,二来不顾生命危险为你殉情,三来为了你的安危挟持皇亲,四来以命相搏保你平安,五来威胁圣上护你周全。我真的争不过你,所以不打算再费这股子劲,否则害得自己搭上性命,不值得。再者,将军为你殉情只会让我成为千古罪人。”她失望地说。

  “你有办法救他?”

  “说实话,我很想救他,但是太医的解药是唯一的办法,能不能好起来,就看他的意志力有多强。一个时辰内没有死,熬过两晚才知道活的希望有没有。”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俩的时候,她在他身边,擦着他嘴角的血渍,眼泪湿了衣领一大片。内心痛苦不堪。她喊来胜男,给将军熬解药,在她熬的过程中,将军吐了一大片血,看他实在吐不动了,残存着些微的气息。她找来太医。

  对太医说:“太医会换血吗?”

  “他的六腑有损伤、毒素攻心,换血虽是良策,但风险也大。这里的工具不齐全,怕换不了。”

  “之前他掉入悬崖,得了怪病,吃不下任何食物,我给他喂了我的血,他面色就红润起来。他吐出来的血都是毒血,还麻烦太医再查验一下我的血和他的是否匹配,如果不会起反作用,麻烦将我的血真空输到他的身体里。千万不要引发感染。我害怕的是他血液里的毒素太重,凝滞到他已经不能呼吸。新鲜血液可稀释毒素,清澈身体。还请太医成全。张翼请来的驻军神医马上到,还望双方多加配合。”

  “既然你心意已决,也只能这样了。”

  在寒气逼人的换血室,星翠闭着眼睛,神医将她的血液抽进真空袋。

  袋子里的血由真空肠输入到珙玉身体里,在眩晕中,她睡着了。

  手术前,她对他说:“如果你能醒来,我们就做一对对的夫妻,只在乎我和你在一起的朝朝暮暮。你愿意醒来吗?”

  三天三夜的定时换血,喂服解药,将军在一个明媚的清晨,醒来了。望着身旁疲惫不堪的妻子,虽然他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他明明听到她说过的话。

  星翠也醒来了,她看着他不再发黑的脸庞,笑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星翠不准胜男和神医、太医告诉换血的事情,太过沉重的东西,不能让他感到有一丝不畅和压力。

  他也装作不知道,换血的事情被珙玉知道是因为圣上没有管住嘴,谁也管不住圣上的嘴。

  回枣阳府的时候,珙玉问她:“你眼里真正的对的夫妻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