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关瑜笔记
孙道安说完，屋内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孙道安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递给齐衍。齐衍急忙摇摇手，连说不用不用。孙道安笑笑，把烟放在自己口中，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着时，他看了眼齐衍，又把烟拿下来，问道：“不好意思，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请便吧。”齐衍摇摇头。
孙道安这才又把烟含在嘴里，打火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他看看齐衍，轻轻点点头，说到：“不错，既然不抽烟的话，那以后也不要沾上这东西。”
齐衍有些错愕，正在思索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孙道安自嘲般的笑笑，说：“我本来也不抽烟的，只是在关瑜自杀之后，我才抽上的。”
“那之后怎么样了？”齐衍问到。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孙道安又吐出一口烟圈，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地说到：“学校并没有声张这件事，自杀的证据也是确凿，就这么冷处理了。讨论版里的那个帖子，后来也被管理员删除了。他在自杀前说的那些话，自然更是没人愿意相信。”
齐衍低头不语，只觉得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在全身蔓延。
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孙道安站起身来，在身边的书柜上摸索了一阵，不一会儿摸出一本硬壳笔记本来。看得出来这个笔记本已经有了一些年头，封皮有些灰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齐衍心中一动，说到：“这是关瑜留下的吗？”
“不错。”孙道安点点头，“这本笔记本是在我毕业的时候在我床下发现的。想来应该是他家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了床下。”
“那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吗？”齐衍问到。
“看了，他记录的东西不多”孙道安的双手在笔记本陈旧的封面上来回摩挲，盯着笔记本有些出神，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说到：“他本来也不是会经常记录东西的人。”
“我可以看看吗？”
“我既然拿出来了，自然就是要给你的。”孙道安说到，“从里面的内容来看，当年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不过我已经没有条件继续调查下去了。
他看了眼齐衍，一只手把笔记本递过来，又说道：“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看看里面的内容，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但如果情况危险的话，不查也就罢了。”孙道安一口把剩下的烟吸完，另一只手把剩下的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撵了一撵，叹口气又说道：“他也不是愿意看到别人因他而陷入危险的人。”
齐衍睁大眼睛，只觉得有一种悲愤涌上心头。他接过笔记本，沉声问到：“关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孙道安淡淡一笑，说到：“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像普通人一样地生活，像普通人一样地上学打工，像普通人一样地忍受生活的困苦，却依然满怀期待地眺望明天。不过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没有明天了。。。”
孙道安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已是低不可闻。
。。。
在孙道安家中吃完了简易的午饭后，齐衍独身一人返回了学校。易展留在了表哥孙道安的家中收拾碗筷，说是下午没课，等吃完晚饭再回学校。
下午15:00，211宿舍。
宿舍里此时出奇的安静。桂正宇和石正雄此时都不在宿舍里。期中考试刚刚过去，大部分学生开始放送庆祝起来，石正雄接到了几个老乡的邀请，出去嗨了。桂正宇还是行踪诡异，出没无常。齐衍倒是已经习惯了，要是什么时候发现桂正宇老老实实地呆在宿舍里，那才要惊掉齐衍大牙了。
宿舍里唯二的存在，就是高浠和齐衍了。高浠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支了一个小桌子，用被子把身体包裹住，看着电脑不知在干些什么。
至于齐衍，此时正在仔细的翻看从孙道安家中带回的关瑜日记。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笔记更加合适，每一页只写寥寥数语，也没有日期，倒显得有点没头没尾。
最开始的几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不过是一些日常生活的记录。从记录看出来，关瑜的生活并不优渥，甚至有些惨淡。他同时打几份工来挣自己的日常开销，甚至有一页还记录了自己被培训机构骗了3000多块钱，以至于不得不再多打几份工换钱的事情。
齐衍摇摇头，看来关瑜的生活还真是够惨的。这样连续打工，经常旷课，自然也没法集中精力复习，难怪考试成绩濒临留级呢。
突然，齐衍翻到了一页，这一页的右上角还有淡淡的折痕，应该是孙道安曾经自己做过记号。
“今天在孙道安的电脑上看到了那个校园传说。可惜我没有电脑，没法看得更仔细一些。”
想来这就是那天关瑜在孙道安电脑上看到讨论版内帖子的事情。齐衍打起精神，又向后看去。
“我已经挂了好几门课了，我不能再挂科了，我肯定不能留级。我家人还在等着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失败。之前看到的帖子里，有实现愿望的校园传说，我必须去试试。”
“我问了几个周围的同学，想打听更多关于传说的内容。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该死，明明帖子里有这么多留言的，怎么周围久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我在食堂无意中到了几个人在谈论什么公园，传说的字眼，可当我过去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在装傻，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该死！考试就快到了！要是再找不到的话。。。”
。。。
接下来几页，大概都是关瑜在向周围打听传说的记录。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随着考试的临近，关瑜的心情越来越烦躁。看来关瑜真是四处碰壁，打听了好几天，只是隐隐约约的打听到了什么公园。
“公园？我记得桂正宇曾经和我提起过校园传说的本体就是又一个公园。”
齐衍精神一振，又继续往后翻看。
“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节民俗历史课，本来还以为要考试，结果连名都没点。课上那个老师竟然也提起了这个传说，看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许我该去找他问问。”
民俗历史老师？难道是穆老师吗？
齐衍心中一动，又向下看去。
“今天我去找了穆老师，没想到他对这些传说竟然这么有研究。他告诉我了许愿的仪式，夜晚，星辰，石像，水，但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到石像二字时，齐衍心中大惊。之前隐隐中觉得好像有所关联却又想不通的几件事，终于在这时还是联系在了一起。
齐衍急忙又向后翻去。
“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找到了！你们就给我看好吧！！”
看来关瑜找到了传说中的许愿仪式的办法，但真的存在这种诡异的仪式吗？他真的成功了吗？
齐衍隐隐中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但是他往后翻看的时候，后面好几页都是空白的。他又往后翻看几张，终于又出现了内容。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内容的笔迹及其潦草，有的笔迹像是轻轻浮在纸面上，连成一片难以辨认；但有的笔迹却力气大的出奇，一笔一画都快要划破纸张了。齐衍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起笔迹的内容。
“他们都在看着我！我知道的！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是走在路上！他们在门后，在玻璃后，在墙边，甚至是在窗外！那种可恶的眼神！鄙夷，无情，又像是怜悯。你们凭什么这么看着我？就凭你们学习好，凭你们有钱吗！！”
“他们总在议论纷纷！我知道他们在说我！我都能听到！该死的！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这种声音赶出我的大脑？！”
“我觉得我快疯了，闭上眼，我总能想起他们窥视我的眼神，堵住耳朵，我仍能想起他们是如何在背后讨论我！也许我真的是疯了！都是因为那个愿望！我知道的！”
齐衍看的直觉的寒气骤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关瑜所说属实的话，那这段经历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都是应为我许下的愿望，我知道的。哪有什么奇迹，这简直是诅咒。这是神对我的贪婪降下的天罚。”
“再见了，我真的再也撑不住了。也许他们说得对，我应该”
到此，这本笔记就结束了。看来这是关瑜在自杀前写的最后一段话。齐衍知道，在写下这段话之后，关瑜就以极其壮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齐衍合上笔记本，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心里却是难以平静。
孙道安说过，关瑜许下的愿望是“变得聪明，过目不忘”，从字面意思来说，就是耳聪目明，过目不忘。结合关瑜笔记中的内容来看，关瑜的愿望，果然被百分之百的实现了。他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能听到以前听不到的东西，同时再也忘不掉任何一个细节，直至被折磨发疯。
齐衍倒吸一口凉气。哪有什么心想事成，这明明是赤裸裸的诅咒。
这简直就是魔鬼的拿手好戏，是深渊里的纵情狂欢。
齐衍闭起眼，仿佛又能看到黑暗中那张狞笑的可怖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