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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花简果然恢复了“君称”,没人再敢嘲笑瑾萱宫了,这宫里已经好多年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进宫的男子每年都不见少,这么久了就只有花瑾君这个进宫快十二年的“老人”怀了孕。

  这不知让多少人红了眼。

  花瑾君虽在宫里待得也算久的,但不爱与人交谈,也不出瑾萱宫,宫里年轻点的男君没有几个人是认识他的。

  有的男君听见是个叫花瑾君的怀孕了,以为是刚进宫的男君呢;有的只听闻过花瑾君的名号,是六皇女的父君,其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也就孟长君以后宫之主的名义来看望了一下花瑾君,这也让花瑾君极其的不自在。

  奇怪的是母皇,每天雷打不动都会来瑾萱宫看父君,每次都只待一会儿,就被父君“气”回去了。

  父君不让月掩待在他屋里,她也不知道父君是怎么“气”母皇的。母皇气归气,但是每天吃的用的都源源不断的送到瑾萱宫,生怕父君饿着了冻着了。

  父君不知道这些。只有半梅半墨看着这些山珍海味、十全大补,明白了皇帝对花瑾君是有多么的上心,费尽了心思才让花瑾君胖了一些,气色好了一些。

  而月掩只关心着父君手里的青瓷瓶。月掩根本睡不了觉,一闭上眼睛,就梦见父君打开了青瓷瓶放出了一只红眼血身怪兽,把所有人都吃了。

  她根本碰不到那个青瓷瓶。除了母皇在的时候,月掩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着花瑾君,美名其曰:“照顾父君肚子的小怪物。”

  “掩儿,快去睡觉!你守了我一天了,我跟坐牢似的。你瞧瞧你的脸,比我还憔悴,快去!”

  花简把刚刚还看着的书,卷起来想把月掩拍走,月掩自愿的挨了两下,站起来,“你睡着,我就走了。”

  花简拉着她的手,叹息道:“你不用紧张父君,父君又不是第一次生宝宝,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整天跟着父君了,该出去玩就出去玩。”

  月掩想起了,前两天看到长年在瑾萱宫“路过”,心里泛起一阵厌恶,她的脖子才刚好。

  “不出去,没意思。皇宫很大,可再大,掩儿也玩腻了。”

  花简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月掩从来都没有见过外面真正的世界。他的故乡莲安,是全天下最好玩的地方,有许多酒肆、青楼、茶馆、戏院、集市…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每天都玩不腻…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啊!

  若是月掩出生在莲安……

  “掩儿,明天陪父君到院子走走,每天在这屋里的,我都要闷出病了。”

  “好。”月掩让花简躺好,收了他的书,他的青瓷瓶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月掩深深的看了一眼。

  “掩儿回屋睡了。”

  “嗯。快去吧。”

  月掩灭了灯,站在黑暗里,她没有离开父君的屋子,而是爬进了屏风旁一个巨大的衣柜子,就着衣物,静静地蜷缩在里面。

  在这里可以感受到父君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父君就离她不远的地方,跟她一样的躺着,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入睡。

  她睡的很快很沉很累,以至于忘记了第二天早上,自己要赶在父君醒来之前从柜子里出来。

  她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柜子的缝隙里照射进她的眼睛,她看见阳光里的尘埃在漂浮着,一片恍惚,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太安静了,安静有点过分,父君没起床吗?还是出去了?要是出去了,她得赶快溜回自己的屋里;要是父君还没起,她就得悄悄的了。

  月掩赶紧把眼睛凑到柜子的缝隙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父君床的一半。

  她看见一个身穿皇明色凤袍的女人坐在父君的旁边,是母皇。

  母皇也不知来了多久,她就一直看着父君,父君撇过头,不让她看,俩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母皇像是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了,主动地低声开口了,“药要凉了,我喂你吧。”

  是一碗安胎药,皇帝亲自动手给人喂,这得多大的恩典啊!

  花简似乎对种“恩典”不屑一顾,“不用,我自己来。”

  “我帮你。”

  “我自己有手。”

  又是一阵子的沉默。

  “我来。好吗?”月闻筠恳求着。

  花简不说话。

  接着就是勺子轻轻碰撞碗底的声音。

  “不要了。”

  “不多喝几口吗?”

  “嗯。”

  月掩看见母皇有些无力的把药碗放回桌子上。

  “要…吃东西吗?”月闻筠努力的寻着话题,自从花简来到了皇宫后,他们俩就太多沉默了。

  父君没说话,应该是摇头了。

  “我…我每天都抽空来看你,不容易,花简你能不能……”

  父君连忙打断她的话,“陛下可以不必来看我,我一个人很好。”

  “你——”月闻筠的脾气生生的压了下去,“你非得每次都要惹我生气吗?”

  “没有。”花简的冷漠连月掩都感到不适了,“花瑾君不敢。”

  月闻筠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看着花简的肚子,满眼的柔情。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她都下定决心了要对花简“死心”的,结果这个孩子又让她“死心塌地的过来了”,花简这个人注定是她的劫,她一生都逃脱不掉的。

  她的手伸了过去,摸上了花简仍是平坦的肚子。花简一怔,连忙要把她的手拿开,月闻筠低声可怜道:“我摸摸就好,不干别的。”

  花简没阻止了。

  “我以前…是滚蛋许多…对你。”月闻筠的手从他的肚子摸到了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花简低头看了一眼,冷漠的任她折腾。

  “…现在我们有了这个孩子,就别闹了,好吗?我肯定会好好待你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要去莲安,我陪着你去;你喜欢写诗读书,我把全天下的古典诗集都给你收罗出来;还有掩儿,我给她读书,封为摄政王,淮州那片最好的封地都给她,还有黔南军的兵权,她一生都会荣华富贵,快快乐乐的……只要你,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了…花简…”

  父君沉默了。

  这种沉默简直比利器还要伤人。

  “你还忘不了她吗?”月闻筠痛苦的看着他的脸。

  花简颤抖着身体,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掉吗?我堂堂一个皇帝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我到底是有多差劲啊!这么多年了都没能让你看我一眼…”月闻筠的额头无力的抵在花简的肩膀。

  “…当初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扔在莲安的,我应该早早的就把你带回京都。可是……我当初太年轻太害怕了…母皇病危,大皇姐和十四皇妹都要置我于死地,我带着你,我害怕…我害怕我顾不了你…我害怕你丢了性命…我更害怕你看着我死了…”

  “…花简,当初真的是我迫不得已,我求求你原谅我吧,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我不求你跟以前一样,你就对我一分好就行了…”

  一个皇帝竟然哭着哀求他,花简没有心吗?他好似没有,他甚至连魂都没有了。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逼着自己冷漠,没有感情,他听见自己的肉体麻木的说:“我做不到。”

  又一把利剑刺穿了月闻筠的心,她看着他的侧颜,喃喃道:“你到底让我怎样做?告诉我好不好?难道要把我杀了,你才肯原谅我吗?”

  花简终于肯看着月闻筠的眼睛,“你曾经说过只会爱我一个人,可是你现在有多少个男人?你还连个跟掩儿一样大的男孩都不放过,你叫我看着?我看着了!他在叫,他在哭,像你折磨我一样,你真叫我恶心。”

  月闻筠愣了愣,好像在回忆自己是不是做过了这件事。突然笑出了声,站了起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好像终于回来了。

  “我恶心?我恶心?花简,你以为我想要这些男君男宠吗?你以为我愿意跟他们生孩子吗?他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爱,我一个都不在乎。”

  “…我就是个傻子!我就只爱你一个!我没有册封过皇夫,就是一直留给你的。可是你呢?我让你等我,等我成皇,我会回来娶你的!可你转眼就向你表姐投怀送抱。我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帝了,却听到了你嫁人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只有拼命的找男人,才能忘掉你一点点…”

  月闻筠恶狠狠地,怒不可遏的,“可你为什么后来又要出现在我眼前?你一出现我就只想占有你控制你禁锢你,怨恨你不等我!”

  “…多么巧啊!连天都帮我,我找到你以后,你表姐就死了,死的真好!我以为你就是我的了,把你带回皇宫,牢牢地看紧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又‘折磨’了我十多年…”

  月闻筠突然发狠的抓起花简的衣领,逼着他仰视。

  “你看着我。”母皇的声音带着逼人臣服的威严。

  父君不得不对上她那对似乎要“审判”他生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