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送饭
巳时三刻，乐灵珞将厨房做好的饭菜装入食盒，跟乐古倾和叶菱易说了一声，便带着若蝶前往军营。
昨天夜里，若蝶问乐灵珞明日中午要不要去给乐青凯送饭，乐灵珞感到奇怪，怎么突然提这个，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若蝶问为什么。
若蝶说了一大堆，什么体现一下对兄长的关心呢，什么军营的饭菜不好吃，瞧着乐大哥都瘦了呀，还有什么训练多苦多累，给乐大哥一个惊喜呀。
乐灵珞一个都不信，一般若蝶编这么多理由的时候，就是有事瞒着自己但还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
乐灵珞带着探究的眼神盯了若蝶一会儿，若蝶就招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卢怀义了，不知道以什么名义去营地见他，只能借助于让乐灵珞去给乐青凯送饭，自己跟过去见一面。
瞧着若蝶渴望的小眼神，乐灵珞答应了。
马车行至营地外停了下来，乐灵珞与若蝶刚下了马车，跟着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齐治端、齐治颖和乐青凯，乐灵珞轻瞄了若蝶一眼，发现若蝶看见齐治颖反而有一种多日未见的激动，轻微摇头。
这几天乐灵珞一直在陪穆轻裳挑选她和秦淮成亲女儿家要用的东西，顾不及若蝶的事请，罢了，乐灵珞也不再多想，抬脚向三人走去，若蝶急忙跟上。
“见过誉王殿下、离王殿下。”
齐治端唤了人起身，转过头看了一眼齐治颖，发现人家正盯着对面的人，心底偷笑着，谎称自己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若蝶四处张望，想找到卢怀义的身影，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叶廷琛，你给本公主站住”，而后就被人撞了一下，重心不稳，险要向前跌去。
齐治颖急忙伸出了手，想要接住，却被乐灵珞抢先了一步，乐灵珞见身侧若蝶就要跌倒，直接揽过若蝶的腰，稳住其身形，两人贴着身子面对面，若蝶对乐灵珞甜甜一笑。
“姐姐小心些。”乐灵珞放开了若蝶，看了一眼撞到若蝶的人，正是叶府的嫡子叶廷琛，上次宴会上，乐灵珞见过一面，十分调皮，据叶菱易的描述，与当年改过自新前的乐青凯有得一拼，不过乐灵珞倒觉得挺有灵气，还夸了叶廷琛几句。
“珞儿表姐！若蝶表姐！”叶廷琛一看眼前的人是乐灵珞，激动的语气溢于言表，毕竟乐灵珞是第一个夸过他的人，若蝶是支持他随自己心意生活的人，两个表姐他都喜欢。
“凝儿，你这成何体统！身为公主怎么能大吼大叫，还在营地追着一个男子跑。”齐治颖瞟了叶廷琛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齐也凝，忍不住出言呵斥。
“凝儿见过七王叔。”齐也凝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对齐治颖的教训感到委屈，辩解道：“你不知道，叶廷琛他在军营里，不好好训练，好吃懒做，总是跟我顶嘴，还捉弄我。”
一听这话，若蝶向叶廷琛投去赏识之色，连当朝公主都敢捉弄，叶廷琛也是个人才，叶廷琛接收到若蝶的赞扬之意，冲其挑了挑眉，满脸写着“我厉害吧”四个字，若蝶没忍住，脸上挂了笑意。
齐也凝是个尚武的公主，为能来军营训练，当初可是求了齐治彦大半个月，又经过齐治端和齐治颖的双重许可，才得以进入军营，同将士们一起训练。
可是叶廷琛不一样，他是被叶常安丢进军营的，自己本来就不想来，如今被丢了进来，自然想法设法逃避训练，今天躲伙房，明天躲营地柴火堆后面，被齐也凝撞到一次之后，齐也凝不高兴了，觉得叶廷琛浪费在军营训练的机会就是不识好歹，这惰性必须加以改造，日日监督着叶廷琛扎马步、练拳练剑，叶廷琛想了好多法子都不能使齐也凝放弃，只能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今日，叶廷琛正在伙房的灶台后面睡大觉，被齐也凝再次逮住，于是叶廷琛面上装着投降，乖乖地跟着齐也凝去训练，趁着齐也凝得意洋洋之时，撒开腿就跑，齐也凝回头一看就开始追。
叶廷琛只顾着往前跑，一时没刹住车，这才撞到了若蝶。
“怎么捉弄你了？”
“他不好好训练，懒惰成性，还骗我说要好好训练，然后趁我不注意跑掉，害我追了这么久。”
被一个女生这么说，叶廷琛脸上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歉意，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意向，没办法的事嘛。
叶廷琛挠了挠后脑勺，偷偷将目光飘向乐青凯，就怕乐青凯跟叶常安说这事，他本来还有十来天就可以回家，万一一听这事，老爹又不高兴了，让自己在这该死的军营待到过年再回去，那可怎么办！
“公主殿下，我的错，跟你道歉。”叶廷琛冲着齐也凝深深地做了一揖，及时止损。
“公主恕罪，廷琛顽劣，惹怒了公主是他的不对，还请公主原谅，随公主怎么罚他。”乐青凯也出言道歉，作为叶廷琛的表哥，又是营中将军，说来自己也要担一半的责任。
“额，你们这个样子，我都不好意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接下来好好训练就行。”齐也凝也就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动多大的怒火，连乐青凯都郑重地道歉，实在是让齐也凝有些吃不消。
说罢，瞪了叶廷琛一眼，揪着叶廷琛继续去训练。
“珞儿，若蝶，这么冷，你们来营地干吗？”乐青凯走到乐灵珞面前，关切地问道。
“娘亲让我来给你送些你喜欢的菜，改善一下伙食。”乐灵珞浅浅一笑，拿过雪凝手里的食盒，递到乐青凯手里。
“你这丫头，快随我进来吧。”乐青凯宠溺地刮了一下乐灵珞的鼻子，准备带乐灵珞和若蝶进入帐里面。
“大哥，我就不进去了，珞儿有话要同你讲，我就在附近走走。”若蝶可没忘了自己来这目的，甜甜地笑着拒绝。
“也行，若是冷了，就进马车里，不要走太远，”乐青凯交代完，见若蝶乖乖地点头答应，又转向齐治颖，“殿下，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齐治颖点了点头默认，刚看到乐灵珞轻松的笑颜，嘴角不由得上扬，与若蝶并肩走着，“乐小姐开朗了许多。”
“啊？”若蝶正张望着搜索卢怀义的身影，就听见齐治颖的声音，没想到他一直跟着自己，还未回答，就见齐治颖勾了勾嘴角，心情极好的模样，“想去哪转转，本王带你。”
若蝶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怎么能劳烦殿下呢。”
“本王也没什么事情，走吧。”身边跟着齐治颖，若蝶也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望来望去，只能不经意地扫视，看卢怀义在哪个队列训练。
营帐中，乐灵珞将饭菜一一摆上桌，把筷子递给乐青凯，就见乐青凯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来这到底所为何事？”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珞儿，你可真傻，你哥哥从十三岁就进入营地训练，爹娘从来没有说要给我送饭菜，要给我改善改善伙食。”
乐灵珞听闻这话，淡淡地“哦”。
“你是不是为了见离王殿下，所以专门来营地的？”
“哥哥，你这是说什么呢？”
“你这小丫头，你和离王的情分，我都瞧在眼里呢，你还是个丫鬟，人离王就奋不顾身去救你，围猎的时候你又豁出性命去救他，你回了将军府，人家亲自将谢礼送到你手里。”乐青凯淡淡地分析着，夹着盘里的菜嚼了几口吃下。
“不过呢，哥哥劝你一句，若是心还未全扑到离王身上，最好能知难而退，离王现在是储君，不管会不会坐上更高的位置，但必然要面对大风大浪，哥哥希望你平凡地过日子，像穆小郡主那样就不错。”
乐灵珞为乐青凯倒了一杯水，很透彻地说道：“哥哥放心，你说的这些，珞儿都明白，不过珞儿才回到将军府，还想多陪陪爹娘呢，倒是哥哥你，自我回府后，娘可是提过多次你的婚事了，你还不打算跟蝶舞姑娘求亲？”
乐青凯刚喝了一口水，瞬间被呛到，剧烈地咳了起来，乐灵珞急忙为其顺着气，待终于停了咳，乐青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乐灵珞眼睛亮亮的，笑眯眯，“之前怀王殿下去乐坊，见过你从蝶舞的房间里出来，而且，我去过一次清音乐坊，见过蝶舞姑娘，哥哥难道忘了送蝶舞的发钗是从哪来的吗？”
“原来是这样。”提到蝶舞，乐青凯脸上也添上了一抹羞赧之色，“也不是没想过，前不久风眠、夜国不断骚扰边疆一带，虽然未有大动作，不过陛下怕其趁过年到上元节度节松懈之时，联手进犯，所以一直在营地加强将士训练，没有机会坐下来跟爹娘好好探讨这个事情，也没机会去见她，而且……”
“而且，蝶舞是乐坊中的女子，哥哥怕爹娘对蝶舞有偏见。”
乐灵珞接过乐青凯难以开口的话语，乐青凯听完点了点头。
“没事，我帮哥哥一把。”
“你有什么主意？”
“门第之见，爹娘多少会有一点，不过哥哥若真是喜欢，他们不会不同意的，放心吧，我会和娘好好说一说的，娘同意了，也就相当于爹同意了。”
乐青凯吃完，就先出去训练了，乐灵珞则将东西收拾好放回食盒，正要出营帐，就见齐治颖提溜着齐也凝和叶廷琛进了帐，后面的两个人头发散乱，面上还都挂了彩，不难猜，这两人打架了。
叶廷琛一见到乐灵珞，就扑倒在地上，抱住乐灵珞的大腿，“珞儿表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姑妈，不然姑妈定要跟老头子说，老头子又要想法子折磨我了。”
叶廷琛心里只想着不能事迹败露，却不曾注意自己的动作多么不雅，乐灵珞望了一眼脸上阴云密布的齐治颖，赶紧将哭哭啼啼的叶廷琛从地上拉起来，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哼，没一点出息！”齐也凝瞥了一眼叶廷琛，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叶廷琛听见。
叶廷琛一听，黑了脸，反唇相讥，“就你有出息，女孩家家的，整天穿着男装混在男人堆里训练，可真是骁勇。”
乐灵珞眼看着坐在前面的齐治颖脸色越来越阴沉，扯了叶廷琛一下，却制止不了两人的拌嘴。
“那也比你好，除了耍无赖，拳头不能使，剑也不会拿，一点用都没有。”
“就你会耍拳，会舞剑，也不怕嫁不出去。”
“想娶本公主的能绕皇宫一圈呢，你才娶不到媳妇。”
“本公子相貌堂堂，爱慕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知道哪个瞎了眼会看上你这刁蛮的女子。”
“叶廷琛，你又想挨打了是不是？”说着，齐也凝撸了撸袖子，再次准备开打。
“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叶廷琛也甩开了乐灵珞的手，摩拳擦掌。
“来呀！来呀！”
“啪”地一声爆响，齐治颖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差点将桌子拍成两半，准备开打的两人一听声响，吓了一跳，扭头看见齐治颖的黑脸，不约而同地住了声，低着头站在齐治颖面前。
“吵得不是挺爽的吗？继续啊。不是要打架吗？也让本王看看哪！”齐治颖越是冷静，乐灵珞就越是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离王殿下，没什么事，灵珞就先告辞了。”乐灵珞向齐治颖福了福身子，抬脚就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乐小姐先别走，凝儿是本王的侄女，廷琛好歹是你的表弟，不想听听两人的英勇较量吗？过来这边坐，看戏得坐着看。”齐治颖一句话阻止了乐灵珞离开的步伐，乐灵珞很想说一句“我不感兴趣”，却在齐治颖犀利的眼神下，只能讪讪地走到桌子边坐下。
“说吧，一个皇室公主，一个太尉嫡子，在将士们面前不顾形象地打架是为什么？”
“回殿下，公主先动的手。”叶廷琛先发制人。
“王叔，是他先挑起战火，假装肚子不舒服，不想训练，还说练武没什么用，尤其是我这样的女子，更没什么用。”
“然后呢？”齐治颖没表明自己的立场。
“然后公主将我推倒在地，还用剑戳我，我又不会武功，只能在地上滚着险险躲开她的剑。”叶廷琛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也觉得说出来丢人。
“但是后来是他说要同我比试的，不能使用武器，就徒手。”
“所以，你们就打成了这副德行，在地上撕扯？”齐治颖语气平平淡淡。
“嗯。”两人倒是默契地回了一个单音节，然后低下了头，可能事后想想也觉得挺掉面子。
“乐小姐怎么看？”
乐灵珞没想到齐治颖突然问自己的意见，这场面她也没法子判断谁是谁非，毕竟都有不对的地方，“廷琛是男孩子，却对公主动手，着实不该，该罚。”
虽然觉得是齐也凝先动的手，但乐灵珞没有管教公主的资格，只能指责自己表弟的不对。
“乐小姐说的在理，不过到底是凝儿动手在先，也该罚，”齐治颖顿了顿，似乎再思考怎么罚合适，“廷琛去扎三个时辰的马步吧，午饭不用吃了，马步若是还未扎完，晚饭就开始了的话，晚饭也不用吃了。”
一听，齐也凝高兴了，得意洋洋地看向叶廷琛。
“凝儿嘛，就将女戒抄十遍吧，同样，抄不完不准吃饭。”
这下，轮到叶廷琛幸灾乐祸了。
两人谁也不说谁，耷拉着脑袋，乐灵珞觉得齐治颖是真狠，明明知道叶廷琛最讨厌将士训练的这一套，便让他扎马步；齐也凝宁愿扎三个时辰的马步，却让她抄十遍看都看不下去的女戒。
对症下药，乐灵珞很服气。
“乐小姐，觉得如何？”
“离王殿下的惩罚合情合理，挺好的。”乐灵珞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拉着自己坐着看戏，事事还要问一下自己的意见。
“那你俩还不快去，”目送两个惹事精灰溜溜地去受罚，齐治颖对乐灵珞客气地说道：“本王送乐小姐回去吧。”
“不用麻烦离王殿下了。”
“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