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画观神识
清醒之后，身上伤口的痛楚开始蔓延全身，她颤抖着身子开始打量着周围。
直至一张似妖似仙，似不染纤尘又似游戏人间的倾城容颜现于眼前。
男子白衣翩翩，腰前的曼珠沙华红艳刺眼，一头的青丝随着束发的红绳流苏随风飘逸，眉心红梅让他有种惊心动魄的神秘感。
凤南歌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既不像神也不似魔，可透出的气息却极为危险。
“看够了？”
凤南歌一愣，出声问道：“你是谁？”
“还债的人。”
“还谁的债？”
美少年伸出纤纤玉指朝她一指，“你母亲的债。”
凤南歌的眸光中突然有了神采，“你与我母亲相识？”
“算是相识，可不太熟，不过是你母亲算到了你的生死大劫所以放了半颗神元在我这里，如今债也还完了，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正欲离开，突然间似想起了什么，复又转身一字一句意含警告的说道：“今日救你实在是我这人不喜欠人东西，你若日后再以凡人炼制生魂，我会亲手碎你神元。”
“上神掠杀凡人这等龌龊事，当真是脏了修行路啊。”
凤南歌目光中似承载了千万斤重的委屈，双手紧握成拳，如是自语如是反驳，低声道：“我没有。”
刚走出几步的美少年似是听到了她的低语，回过头来随口问道：“你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我说……你所言的那些龌龊事我一件也没有做过，以前没有做过，以后更不会做，任尔神罚颠倒，善恶混淆，我自道心清明。”
美少年凝视着她的双眸，恰似一池清泉倒映着月华清辉，他忽又走近她，打量半晌后，问道：“你若道心清明，可敢放开神识，让我一看究竟。”
“你要画观神识？”
画观神识者，皆是尊位大能，可以心神进入下位者的神识中，将其所有经历和心之所想皆如画卷般展现于眼前，乃是窥人隐私之法。
他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道：“怕了？”
见凤南歌不答话，便失去了兴致，再次转身负手于身后准备离开。
凤南歌跃出石棺，一身血衣伤口遍布的凤南歌直挺挺的拦在了美少年的面前，随后卸下神识的防备，“我让你看。”
他伸手在凤南歌的眉心处轻轻一点，一幅画卷从千年前开始，以他心之所想缓缓展现出凤南歌的故事。
从芳华境的大婚，紫灵皇冠下面色含羞的女子。
一晃而过到南亭向晚中央的那棵姻缘古树，女子每过百年便以一滴心头血浇灌于此，画卷再次翻动，洛河镇的凤仙庙前，女子看着遍地尸体急怒之下祭出凤魂与执萧之人搏杀。
画卷再次翻动，女子被心爱之人利用成为她人养魂器皿。
画卷中显现出她强忍在眼中的苦涩与心酸，直至天尊出现，诬她杀戮之罪，以神罚殿之名降下十道天雷，而后另一女子舍身为她挡下五道天雷。
画卷中响彻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声，紧接着又是五道天雷齐齐降下。
在她生受之后，画卷又翻至烛日天的东凰宫，父君坠崖后等待她的是凤魂抽离和碧魂被夺，伤痕累累的女子终是饮恨的闭上了双眼。
待画卷散去，画中女子的容颜与凤南歌重合在了一起，她似是感同身受办再次体验了一回当初的痛楚，紧闭着的双眼忍不住的留下眼泪。
画观神识，被观者皆如亲临一遭，这……或许才是她方才犹豫的原因，三百年的苦痛即便坚强如她也会觉得太痛了。
美少年凝聚一团养魂之气轻轻的送入她的头顶。
她的神色终是平静下来，而后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美少年一把将其接住，横抱而起，低头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凤南歌，轻声自语道：“原以为是个女魔头，不曾想竟是个被人随意拿捏的傻子，偏偏我又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傻子被欺负，诶……”
美少年抱着凤南歌赤脚走出罪孽海，海岸上还在震惊中徘徊的四名紫灵卫看着被美少年抱在怀里的凤南歌，“那是……我神罚殿的重罪之人。”
美少年脚下一顿，一本正经的问道：“想要回去？”
四名紫灵卫齐刷刷的摇头，不敢答话，生怕说错一个字就被眼前之人覆手间湮灭，可这世间万事万物往往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越怕死越要死。
“我刚听了个故事，心里憋屈得慌，有劳你们为我解气了。”
音落，心随法动，就在他抱着凤南歌化为流光消失的瞬间，四名紫灵卫在罪孽海同时化为尘埃消散于再次聚拢而来的风暴云中。
青衣殿灵卫杜若来到这里时，只看到残暴的云雨肆虐于海平面，升腾而出的怨气比之罪孽海的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封印在深海中的魔兽神魂似要撕裂罪孽海的封印狰狞而出一般发出震动心神的嘶吼。
杜若无法感应海底封印的石棺，他微微皱眉思索着，或许真的是罪孽海的魔兽神魂暴动导致石棺被啃食干净，就连镇守在此的四名紫灵卫都没了踪迹。
除了魔兽神魂暴动将其湮灭之外，杜若想不到还能有谁能够瞬间湮灭四名紫灵卫且不留下任何痕迹。
堕落渊的正东方有一座城池，城池四周由紫晶玉搭建的护城大阵。
城池中人无神魔之分，入城者皆需和平共处，城内不可生事、不可动武、不可杀生，规矩森严且不可违逆。
此城名曰念孤，念孤城中有一城主府。
牌匾题字忘川，忘川府内有三大战尊镇宅家门，为首的是忘川府温润如玉的大管家脾气好、耐心好、脑子好的东尊君夕日。
其次是脾气不好颜值好的西尊君未天。
还有一位是脾气很好但话很多的南尊君楚游。
忘川府有这三位坐镇，即便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大人万载不现身，这念孤城也无人敢造次。
当然，忘川府内除了无人敢惹的三大战尊外，还有一位有着九重天阙第一药尊之称的北尊君离兮。
九重天阙曾有传闻，上神修至天尊，要破后而立凝练天尊之力，这破后之劫大都十死九生，而离兮曾以一人之力将破后大劫中几乎陨灭混沌的上神重新救回并助其成就天尊。
因此传闻，许多即将踏入天尊的上神降临堕落渊为的就是求得忘川府的北尊君为其看顾破后大劫，因而在念孤城中除了妖魔之外最多的就是徘徊在忘川府外的上神了。
忘川府外以两根天尊之力凝聚的云柱作为忘川的结界，若无身份令牌加身或忘川府的首肯，即便是至高位的天尊，或者半只脚踏入天帝境的天尊都无法进入忘川。
“咚……咚……咚……”
忘川府的云柱引发了忘川魂钟的响动，钟声响彻整个念孤城，本在府门外徘徊的众多上神在魂钟响起的一瞬便兀自的在心中默数着，直至魂钟在响了七声后突然停下。
有一上神在念孤城待了万载，听到魂钟响了七声后猛地似反应过来什么，转身就要逃离。
有人眼尖看他要走，赶紧拦下问其缘由。
那上神一脸惊慌的说道：“忘川魂钟惊响，要么是有人强闯，要么就是忘川府有大事发生，如今钟响七声，只是能是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念孤城城主白七染回归。”
白七染之名一出现，忘川府外全是瞬移消失的流光，片刻功夫，忘川府外便空无一人。
正在抚琴的东尊君夕日忽闻钟响，琴音便止住了。
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而后起身整理了一番衣冠，移步朝着星河殿的方向行去。
西尊君未天和南尊君楚游正打得不可开交，静园中的山石花草皆被两人的刀剑之气和倾泻而出的天尊之力摧残得面目全非。
北尊君离兮手上拿着一株养元的兰溪草痛心疾首的看着打斗中的两人，掏出一个手札，以指为笔在手札中写道：莽夫未天，话痨楚游欠下药尊离兮兰溪草三百八十二株。
刚写完，又是一株水心藤被斩断，离兮哀叹一声后再添一笔，水心藤一百八十根。
直至魂钟响起，未天、楚游同时收手，齐齐望向星辰殿的方向，随后化作流光飞去，见两人飞出，离兮将手札收好紧随其后。
静园也终于在此时得到了真正的安静。
忘川府东西南北四位尊君，先赶至星河殿的自然是温润如玉的大管家夕日，银袍玉冠缓步行来。
只见从来衣不染尘的白衣少年竟横抱着一名满身血污的女子，眉心的红梅泛着隐隐红光。
他微一躬身，敬而温和的唤道：“容与，你回来了。”
未天和楚游刚一出现，目光就被白七染怀中抱着的女子所吸引，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后，恭敬地朝着白七染行了一礼，齐声轻唤了一句，“七哥。”
白七染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扫了一眼殿中的三人，问道：“老药童离兮呢？”
刚说完，离兮人就到了，恐怕整个九重天阙敢叫他老药童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人。
而且被叫之人似乎也习以为常，一脸耿直的问道：“容与君这么快又睡满一千年啦？”
夕日、未天和楚游同时白了他一眼，白七染见他应声，随意的将手中抱着的人朝着离兮一扔。
那姿势仿佛扔给离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东西，离兮一惊，也不敢马虎赶紧运转天尊之力将来人牢牢接住，低头一看，不禁直言道：“这女子的面相倒是生的倾国倾城……”
他话还没说完，楚游一听到能从离兮这个不解风情的老药童嘴里冒出“倾国倾城”四个字，简直掀起了他的好奇心。
步子刚迈出一步，一道神光砸在了他的脚下，惊得他又后退三步。
白七染薄唇亲启，“你懂医术？”
楚游赶紧摇头道：“不懂不懂……方才……是腿抽筋了。”
白七染又看向离兮，“她伤势如何？”
离兮以神识探查了一番怀中的女子。
“十八道神体伤痕，五道天雷印记，还有她自己的神元已经是碎得不能再碎了，不过她的神魂内好像还有一颗神元，隐隐有一丝月神之气，刚好温养了她神魂的重创，不过……她神魂内好像还有一枚阴阳令符，只是令符上噬魂的力量好像被散去了。”
“让她活蹦乱跳需要多久？”
离兮想了想，回道：“三年吧。”
“三个月。”
“什么？容与君……这怎么可能三个月就……”
白七染对他了若指掌的说道：“你拿梦魂玉液给她泡上三个月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