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是个好女孩,但是齐玄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到戒备,那种戒备不同于苍先生,却让齐玄更加失落,每个你想亲近的人都害怕你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齐玄内心的烦躁一瞬之间爆发,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踢翻了数个花盆,更是伸手掀翻了两个摆在地上的铜灯,蜡烛散落一地,蜡油四溢蔓延,闻声而来的太监宫女围了起来,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平阳从震惊中走出来,脸色一冷,大手一挥,“都给本宫滚!”
“是,公主殿下。”
太监宫女如同鸟兽散,而那边齐玄也已经气喘吁吁,但是并没有停下破坏的脚步,也许是因为灵魂的原因,他的力气也远超七岁的孩子,苍先生更是从小让他打熬身体为练武做准备,而这份令人震撼的暴躁,已然不是第一次,究其原因,齐玄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何而起的那一份暴躁,慢慢扩大,只有发泄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不是好事,但是齐玄控制不住,当血液倒流到头颅的时候,他的双目通红,神志不清,整个人放空,任凭那一份暴躁,支配着自己。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平阳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向着齐玄冲了过去,当然不可避免的,她会受伤,齐玄的拳头落在她的身上,随手捡起的花盆碎片也划破了她的皮肤,但是平阳不在乎,就像齐玄并不在乎花草的肮脏不厌其烦的搜索着院子,只为了寻找那一个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在乎的洞。
当平阳终于将齐玄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轻声的在齐玄耳边道,“我不害怕你,谁都会离开你,我不会……”
齐玄的暴躁自然而然的传到了每个人想知道的人的耳朵里,这更让这位苍先生的弟子显得更加不好惹。
窦太后显然对此不以为意,按照她老人家的想法,高人子弟没点脾气,能叫高人吗?
这一件事情发酵的速度也可谓之是快了,很快就传到了王娡的耳朵里。
当然了,是通过她的弟弟郎官田蚡的嘴巴。
“姐姐,那齐玄当真是这么说的?”
田蚡的面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过他的两只眼睛却极其的有神,这是一个极其机灵的人。
“弟弟,你说,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早熟的人吗?”
“姐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那齐玄才七岁,就能推倒那么重的铜灯,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田蚡跪在王娡身后,敲起背来,“再说了,姐姐,彻儿背后的支持,可是少的可怜,我们姐弟在这朝廷,话语权实在有限,而那苍先生,可是一位左右天下大势的能人异士。”
“苍先生真的有那么神?”
田蚡忽而小声道,“听说他能长生不老……”
王娡捂住嘴巴,“真的假的?”
“姐姐,你不要管真的假的,有这个说法,就说明这位爷儿,确实是个大人物。他的弟子,定然也差不了。”田蚡敲背的手一停,“姐姐,还有一事,恐怕你听了不会好受。”
“什么事?”
“齐玄那小子发疯的时候,平阳可是在一旁的,平阳挥退了太监,宫女,可是冲上去抱着那小子不停的安慰,都不顾自己身上被那小子弄出来的伤……”
“放肆!这太过分了!男女之别都忘了吗?!”王娡怒气横生,“这要传出去可怎么办?”
“姐姐,你糊涂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我看是你糊涂了!”王娡气呼呼的转过身去。
田蚡笑呵呵的走到王娡身前,坐了下来,“平阳若是能嫁给齐玄,一解了陛下对晁大夫的亏欠,二彻儿和齐玄就绑在了一条绳子上。那时候,苍先生,不想帮忙都得帮忙了。”
“可是平阳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唉,再说,她早就和曹寿订了亲,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你看不出平阳对齐玄有亲近之意吗?平阳是个多聪明的孩子,今天能大庭广众之下抱着齐玄就很说明问题了,至于曹寿,说句实在话,要不是皇帝可怜他,又念其先辈的功劳,平阳怎么会和这种废物定亲?”
田蚡哼了一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子懦弱无比,在军中一点威信都没有,白白继承个侯位!”
“倒也不能这么说,”景帝叹了口气,侧着头看着正襟危坐的窦太后,“娘,曹寿毕竟是功臣之后,他和平阳的亲事也是满朝皆知,若是取消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老身也没有说现在就取消,但是若是平阳和齐玄能结亲,那苍先生便和大汉再也脱不开关系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窦太后的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的敲了两下,“当年先皇用尽了办法都未能留住苍先生,费劲口舌都无法让苍先生为大汉的未来留下只言片语,可是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在眼前,皇帝,你要放弃吗?”
“娘,留下齐玄也未必就相当于留下苍先生。”
“哼,苍先生对那齐玄疼爱有加,其他人不了解先生,你我不了解吗?这么多年来,苍先生四海游历,他的大弟子如今已经十多岁了,苍先生除了收徒之日见过那孩子,这些年来都把他一个人扔在周宗祀不管不顾吧。”
“可这齐玄,苍先生可是带在身边整整七年,五年之后还要亲自带他出去游历,这等关爱,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嘛?”
景帝其实心中早有想法,但是平阳的亲事确实是个大问题,而且,齐玄突然的暴躁,也让景帝的心中蒙上了一层忧虑。
“那让平阳嫁给苍先生的大弟子,集灵台,怎么样?”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不过平阳是老身的孙女,就算是必须嫁也要好好挑挑,皇帝,就让那集灵台也进宫吧,老身想看看,他们两个谁更合适。”
景帝叹了口气,饮下一杯清酒,“娘,刚刚齐玄的暴躁,让朕,有点吓到了。”
窦太后一愣,忽而哈哈大笑,“皇帝,玄儿只是个孩子,又是高人子弟,有些脾气也是正常,这天下奇人异事多了去了,听闻江湖中的那些游侠,更是怪癖连连,这堂堂大汉,千里江山还容不下一个齐玄?皇帝,你太过忧虑了。”
“也许吧……”
“哈哈哈,皇兄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娘,皇兄想得多些,对大汉是有好处的!”
“可是刘武到了?”
梁王刘武规规矩矩的对着景帝和窦太后磕了头,双膝跪行至窦太后膝前,“娘,武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今早上皇帝可是去接你了?”
刘武笑了笑,“皇兄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着儿子,真的是辛苦了。”
窦太后笑着点点头,“好,好,这才像是个哥哥。”
景帝笑的云淡风轻,一派家和万事兴的样子,除了刘武和窦太后说笑的声音在景帝的耳边略有刺耳其他到真的没有什么。
“武儿,晚上的家宴,介绍你认识一个人,苍先生的徒弟。”
“苍先生的徒弟?儿子认得,集灵台啊,他回来了?”
“不是集灵台,是齐玄,苍先生七年前收的徒弟,苍先生出去游历,便让我们照顾他五年。”窦太后笑着拍拍刘武的手,“那孩子挺不错的,虽然年方七岁,但是苍先生的徒弟定然差不了,亦儿如今多大了。”
“亦儿已经六岁了,怎么?娘,是想撮合她和苍先生的弟子?”
“你意下如何?”窦太后咳嗽一声。
刘武一听,自然大喜,平定七王之乱他乃是大功,这个皇帝的位置,他也想了不只是一天了,窦太后的支持一直是他最大的依仗,但是他也深知,如果他起兵作乱,他一定会失去最大的支持。
若是能和苍先生的弟子结亲,自己的皇位,定然是板上钉钉了。
“娘亲,这等好事,儿子怎么会拒绝,更何况,若是能和苍先生的弟子结亲,对大汉也是有好处。”
“好好好,娘很欣慰啊,有你和皇帝这样懂事的儿子。皇帝要不我们就……”
“这件事情,还要好好考虑,平阳虽然和曹寿订了亲,年纪也大一些,但是毕竟是个公主,亦儿是个郡主,若是苍先生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景帝捏了捏胡子,“再说了,定亲这种事情,怎么都要先和苍先生商量一下,我们这样草草做了决定,万一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呢?”
窦太后一愣,点点头,“说得是,这件事也不急,玄儿才七岁,不急,武儿,这次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就多待些日子,好好陪陪娘。”
“是,娘说什么是什么。”
景帝长袖下的拳头,缓缓的紧握,他一开始对窦太后将平阳嫁给齐玄的决定犹豫,可是如今窦太后想要将梁王的女儿嫁给齐玄,这让景帝嗅到了十分危险的味道。
若是齐玄真的和刘亦结亲,岂不是对自己的皇位平添威胁?
刘武的野心天下皆知,加上苍先生若有若无的推动,这大汉改朝换代恐怕就要临近了。
不行,景帝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看来也只有对不起曹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