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徐府
县城面积不大，是很传统的坊市格式，街衢洞达，整齐划一，林弃骑上驴子，顺着摊主指点的道路直行，行不多就见到一个横向整间的门面房，看起来和药铺很相似。
门前两株大核桃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遮出一大片阴凉。
树底下是一幅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放着许多核桃皮，旁边一人瘫在躺椅上，看装束应该是女子，穿着浅粉色的长裙，但脸上放着一本书，遮盖住面容，林弃眼尖，看到书的标题是《丹药师基础知识》。
躺椅还在微微摇晃，应该没有睡着，林弃走到门口，轻敲三下门，看向女子，对方根本不应声。
只好加大力度敲了两下，还咳嗽两声。
“听到了，尔等竟搅得本宫不得安宁，真是的。”女子声音明亮，如山间甘泉，只是带着浓浓的慵懒，每一句话都拖着音。
女子侧过脑袋，将脸上的书拉下来一些，露出淡淡的眉毛和有些细长的丹凤眼，见林弃面生，疑惑道：“咦，你是哪家的奴婢，来给谁取丹药？”
虎伯说过丹药会被各方预约，普通人是购买不到的，估计她是把我当成了来取丹药的随从。林弃想到虎伯所说，一抱拳微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是来购买丹炉和丹药的。”
“买丹药？”女孩忍不住笑意说了一句，正过脑袋靠在躺椅的枕头上，重新将书推上去，“不卖不卖，出去出去，又是一个把这当丹药铺的，看看门前牌子上写的什么。”
林弃这才注意到铺子门前挂着一个细长牌匾，上面写着‘大唐太学东部署长界县衙门’。
‘衙门’？太学是大唐帝国官方管理丹药炼器铭文等技能的机构，也就是说长界县唯一一个丹药铺是大唐官府的？
林弃有些愣住，这才恍然大明白，自己上一世要么是在大都市，要么是在地底下炼丹，被思维惯性所限制而钻了牛角尖，远远低估了丹药师在这种小城市的稀缺。
还以为城里这位唯一的炼丹师是自由人，搞了半天是公务员啊！
可我上一世是太学的名誉丹药博士啊！是太学最高领导人之一！
林弃忽然有一种房主离家数年，回来后被告知家里已经被强拆的荒谬感。
轻咳一声赶走乱七八糟的想法，淡淡道：“据我所知，太学的丹药衙门有义务对百姓出售丹药吧，不然你们也不会立这个门面。”
女孩从躺椅上坐起来，露出了清丽俊俏的容颜，一指林弃，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烦躁地一叹气，“罢了罢了，你进去吧。该留的总是留不住，该走的总是要走。丹炉我们这里没有，里面柜台上有丹药的介绍，看准了给我说，我去丹房看有没有，别抱太大希望。”
说完坐在躺椅上，随手翻着那本《丹药师基础知识》。
感觉这女的有点疯癫……林弃没和她再纠缠，进入门面中，各处都很陈旧，显然长时间没有翻新的，但打扫的很干净，在柜台上摆着十多个黑底红字、巴掌大的木牌，翻过木牌，背面是几行小字，大致介绍这种丹药的作用
“行血散、聚气丹……”林弃一个个扫过，嘴里不自觉呢喃。
“行血散，药物，以五灵脂、芍药、苦参等调配而成的外伤药，在止血化瘀，治疗外伤上有奇效。虽然不是丹药，但常常作为新手丹药师入门的训练品。”门外的女孩头也不抬说道，前半段话和木牌背面的文字一模一样。
“聚气丹，低阶丹药……”
林弃念一个名字，女孩总能说出这种丹药的制作方法和用途。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要是普通人在这里，恐怕会被女孩这种风淡云轻的态度唬住，当做是什么隐藏大佬。可女孩万万想不到，他眼前这位，才是大佬中的大佬。
林弃摇了摇头，理论知识还可以，照本宣科，但无意中的几句话暴露了她实操能力太差，不，这里面许多丹药她肯定没炼过。
“安神丹，固气丸，这里有吗？”林弃看向女孩，手里拿着两个牌子，这两种丹药都能压抑天地元素的狂暴，增强服用者对元素的亲和力，是低阶丹药中用来淬炼经脉或者冥想的灵丹妙药。
现在没有吐纳功法，淬炼经脉不可能，但用来冥想，既能成为法师，又能拥有炼制丹药的精神力。
女孩想了想，“固气丸没有了，安神丹好像有一颗。你在这等着，我到后房去看看。”
说完从门面的一道侧门进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出来。
“果然没记错，爹爹三天前炼了一炉，还剩最后一颗，给！”女孩大咧咧递过来，不等林弃接住验货，突然如触电般缩回去，整个人往后退几步，一脸警惕。
“差点忘了，你是来买丹药的！不拿银子，是不是想骗我丹药？！银子，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弃嘴角不自觉扯动一下，这娘们戏真多，“姑娘，是你一直不给我说价格。”
女孩一愣，好像是哦。仍然嘴硬道：“男人应该主动点，不要等着我来给你说价格，你觉着这个丹药该值多少钱？”
话虽如此，女孩却笑嘻嘻竖起两根洁白如玉的手指。
林弃面无表情，“二两银子？”
“区区二两银子也妄想得我宝丹！再加个零，二十两银子！”
“呵呵。”林弃干笑两声，转过身，解开衬衣扣子，取里面的白银。
女子见林弃背对着她脱衣服，仿佛受惊的小猫，倒吸一口凉气，状若惊恐道：“大，大庭广众之下，你莫非要非礼于奴家！自古红颜多薄命，难不成本宫要陨落于此吗？！呜呜呜呜呜……”
这女的有病吧！
林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把两锭白银放在桌上，忍着无奈道：“姑娘可以把丹药交给我了吧。”
“没意思。”女孩撇了撇嘴，显然刚才的惊恐是装出来的，对于林弃不和她玩闹很不满意。
林弃接过药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颗青色小拇指大小的药丸，带着丝丝清香。
中规中矩，质量一般。林弃在心中给出这个评语，但足够现在的他用了。
正打算告辞离开，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嘴角带起一丝狡黠，笑容满面道：“这一枚丹药够不够啊，我再给你看点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不等林弃回话，又转身跑进阁楼。林弃摸了摸下巴，一枚丹药用来进入魔法师道路足够了，但之后还要淬炼经脉，总之多多益善不会错。
等了片刻，女孩小心地托着一块锦帛出来，聚精会神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七八粒黑乎乎、奇形怪状的东西。
林弃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看向女孩。
女孩略带妖治的丹凤眼也盯着林弃，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女孩略带希冀地问道：“怎么样？”
林弃一愣，“什么怎么样？”
“丹药啊，这几枚丹药怎么样？”
“你管这玩意叫丹药！？”林弃惊愕道，挠了挠头，“有特点，完全看不出来。”
“呵呵。”女孩脸色僵硬，强笑道：“这是我一朋友炼制的，托我给她卖出去，你看值多少钱。”
你说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啊？林弃想吐槽，但实在害怕被打出去。于是伸出手掌，比出五个手指。
“五两银子？”女孩有些试探道。
“五文钱，再多一文都是我亏本！”
女孩顿时暴跳如雷，“瞧不起谁呢！你了解丹药学吗！你知道怎么炼丹吗！这丹药不过是中途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效用还是在的！”
关公门前耍大刀，林弃面无表情，“丹药师，通过使用精神力来控制炉火炼制丹药，大致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大师、宗师五个级别，再往上，如果有特殊贡献或者极大成就者，可以被授予‘神匠’称号，这算不算了解丹药学？”
“顺便说一句，闻气味有阴凝草、天青花、寒烟草的味道，我印象能用到这三种药草的只有安神丹，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堆东西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炼丹的时候因为炉火太大，于是中途开炉加入草药，然后又因为药材加多了，加大炉火，如此反复循环，才能得到这种和黑炭没多大区别的东西。”
林弃捏住一块‘丹药’，轻轻一用劲，顿时化作灰烬，感叹道：“这玩意，不好炼。”
女孩被一番话语震撼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天边斜阳西挂，火烧云一片接连一片，已经是黄昏了，要赶紧回家。
林弃没心思给女孩做基础知识普及，将丹药揣进怀里，牵了驴子就要离开。
迈出没几步，可能是好为人师的怪脾气上来，也可能是想要炫耀的怪心思作祟，林弃扭头看过去，淡淡道：“你这个朋友炼丹的问题在于对精神力的操控不够敏感，导致炉火控制力度不够。要提高炼丹水平的长远方式是增强对炉火的细节控制，短期方法，如果是炼制安神丹，可以试着在药材中加入空空树根，这种树根有着稳定丹炉火焰的作用，虽然会造成丹药质量下降，但也比现在这种焦炭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