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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逃之夭夭

薛宗平回来时,沈令玥正在用早饭。

  见他归家,她并不起身,只慵懒的问道:“阿瞒,吃早饭了吗?”

  薛宗平满心欢喜的看着她,回道:“未曾。”

  沈令玥却未被他的笑容感染,只平淡回道:“那你先洗洗脸,我让侍女再添双筷子,你和我一块吃吧。”

  薛宗平见状收了笑,点点头,他走到面架前,弯身却不去捧水,而是扭头又看了看她,她仍如他不在时一样认真的吃饭。见此,他也不再看她,洗脸后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随手将巾帕扔在面盆中,水溅到他的身上,他也不在意,转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不管他,他也不拿筷子,只是坐在那里看她。半年多未见,她好像胖了些,更显绰约丰姿,举止一如往常的端庄,只是虽然上了妆,却仍可见神色之中的倦意。

  见沈令玥抬头疑惑得看他,他才软了心肠问道:“我听同窗说前日你去学馆看我了,可有事?”

  沈令玥不再看他,只轻声回道:“无事,许久未见你了,正好那日无事,才临时起意去看看你。”

  见此,薛宗平是解释也是试探:“确实不巧,我那日去了牡丹会。”

  “我知道。”沈令玥拨了拨盘中的青菜,没了胃口,她收起筷子:“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薛宗平回道:“昨日知道你去过学馆,便请假回来问问。”

  “家中并无事。你前日便休了一日,今日又请假,难免会落下学业,不若吃完饭便回去吧。”说着沈令玥夹了块青笋放到他碗里:“你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薛宗平不再说话,举筷夹起碗中的青笋吃了。看着他吃完饭,沈令玥见他没有要回学馆的意思,不欲再与他多言,自顾起身去了书房。

  薛宗平独自坐在食案前盯着她书房的门看了许久,知道她不会再出来,才起身走到沈家学堂,将正在里面摇头晃脑背书的沈令誉叫了出来。

  沈令誉见到他,高兴地叫了声阿兄,又问:“阿兄,你怎么回来了?”

  薛宗平却不答,只拉着他边走边道:“走,跟我去练武场,我们比划比划。”

  沈令誉连忙讨饶道:“阿兄,你可要手下留情呀,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的操练。”

  “少废话,快走。”说着,薛宗平提起沈令誉的后襟,拖着他便往薛家走。

  书房中,沈令玥看着账本有些出神,等她手中的账本被抽走,她才知道阿娘进来了。她伸手去要账本,口中又问:“阿娘,你怎么来了?”

  吴青萍却拍下她的手,责备道:“还看账呢?再看就要成老姑娘了!”说完,她将手中账本放到旁边那摞高高的账本上,笑着问道:“我听侍女说宗平回来了,怎么不见他?你与宗平都半年多未见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放下你的这些账本,多陪陪他?”

  沈令玥却正经回道:“阿娘,你也知道的,月初是我最忙的时候,他若月休时回来,我自然有时间陪他,现在是真没有。”

  吴青萍哪里肯依:“什么真的假的!你莫要仗着你们幼时感情好便恣意而为。郎君的心不暖便凉!你现在都十八岁了,宗平也十六了,他的孝期早就满了,何不趁此早些定下你们的婚事?不然等明年他一举及第,怕会生波澜。这两年我瞧着你们心里总不踏实,当年就不该听你阿耶的。你若不从商,不每日抛头露面,而是在家好生读书习字、弹琴绣花,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沈令玥安慰道:“阿娘,你莫要忧虑,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我,阿瞒还是阿瞒,我们都不会变。”

  见她如此,吴青萍叹息一声,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又道:“好了,今日再多的公事,你都不许碰了,好好陪着宗平说说话。”

  说着她拉起沈令玥往薛家走,听仆人说他们在练武场,便又拉着她往练武场走。

  刚走到练武场外,便听到沈令誉一阵哀嚎又求道:“姐夫,好姐夫,你饶了我吧,我没有你那功底,也没你那天赋,如何能打得过你?”

  听到此话,吴青萍非但不心疼自家儿子,反倒高兴起来。她笑着拉着沈令玥走进练武场,只见薛宗平手中拿着细小竹竿,专攻沈令誉下盘,沈令誉被打得惨叫,他只顾左躲右闪,手中竹竿都成了累赘。

  薛宗平见吴青萍带着沈令玥进来,才收了竹竿,带着不住摸自己小腿的沈令誉,向吴青萍行礼。

  吴青萍笑着问沈令誉:“令誉,是谁教你这么叫的?”

  沈令誉听阿娘如此问,才知道刚才的话被她们听到了,连忙双手捂嘴摇头,震惊的看着她们,见阿娘仍笑等他的回答,阿姐则面无表情的越过他看向远方,他连忙又看向薛宗平,向他求救。

  薛宗平却绷着脸站在那里,并不理会他的求救。

  沈令玥自然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本是二人之事,她不欲让沈令誉在中间为难,便走上前去,拍掉他满身的泥土,说道:“令誉,莫要听奴仆乱嚼舌根,他是你二兄,哪里是你姐夫?”

  说完她又数落起薛宗平来:“令誉才十岁,也没有多少武功底子,你拉着他对打,可有意思?”

  薛宗平侧身,不知是羞愧还是不耐,不看也不回她。

  沈令誉见状,连忙笑道:“阿姐,我没事,我喜欢跟阿兄一起玩。”

  吴青萍也出来解围:“阿玥今日怎么了,跟个炮仗似的?还在怪阿娘不让你看账本呢?”

  沈令玥只得配合着吴青萍转移话题:“哪里,我并不怪阿娘。”

  吴青萍这才笑道:“好了,宗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娘几个一起去后院赏莲吧。你阿耶试了寻来的催花术,现在莲花开的正好。”

  说着吴青萍便领着三个孩子去了后院。此时后院百花齐放、香气袭人,景致甚好。

  吴青萍却只指着阁楼笑道:“说是给我们阿玥准备的,也没见阿玥在里面住过几次。”

  薛宗平回道:“她若是愿意,自然可以随时去住,不过是她自己不喜欢罢了。”

  沈令玥沉默不语。

  吴青萍见状只能又拉着他们到亭子里坐。刚坐一会,沈令誉便缠着薛宗平要去采莲,薛宗平却只盯着沈令玥问道:“你去吗?”

  沈令玥扭头看莲,回道:“不去。”

  薛宗平回了句:“无趣。”便起身跟着沈令誉去了。

  沈令玥又坐了会儿,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要回去,吴青萍自然也看出了两人的不对,不再拦着,放她走了。

  沈令玥中午未去中堂,一人在书房简单吃了午饭。

  等吃完饭,她哪还有心思看账本,待要看书,又如何都看不进去。想起阿娘今日所言,便唤来针线活最好的荼白,让她给自己画了个花样,又听她细细说了绣法并理好手绷,沈令玥这才一本正经的拿着手绷一针一线绣起来。

  见她针脚走的很不好,荼白正要上前与她说一说,却听到“啊”的一声轻呼,鲜血便渗透了轻薄的纱布。沈令玥将手绷递给荼白,从袖中抽出手帕,随手擦去指尖的血,伸手便要荼白给她手绷。

  荼白却不给她,只劝道:“大娘子,须知刺绣是最需耐心的。婢子瞧着你现在很是心烦气躁,莫若放一放,待心静时再绣吧?”

  沈令玥却道:“我便是心不静,才要绣帕子的,你莫要多说,给我吧。”

  无奈,荼白只能将手绷还给她。

  沈令玥接过来,怕等会再失误,又要被她唠叨,便道:“我这里无事了,你去忙吧。”

  荼白看她心情不佳,不敢再劝,只能遵命告退。

  沈令玥深吸一口气,欲要再绣,却看到帕中那点红色,犹如一枚朱砂痣,甚是刺眼。她也不换手帕,只换了红色的丝线,在血点上绣了一颗红豆,单看那红豆的针脚,比之之前却是好了不少。

  她刚绣完红豆,薛宗平便推门而入,他不复上午时的冷脸,笑着问道:“你在绣什么?”

  沈令玥哪里能想到进来的会是他,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针又戳到了手上。

  薛宗平见状连忙上前,从手绷下拿出她的手看,只见粉嫩的食指指肚上一颗血珠摇摇欲坠,他想也未想便低头舔去她手上的血珠,又用力吸了一下伤口处。

  沈令玥只觉手指痒痒麻麻的,又有一股莫名的异样从指尖传至全身,让她不由的战栗。她连忙使劲将手指从他口中抽出,为掩去那酥麻的感觉,她将食指放在口中吸了一下。待她见薛宗平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将手指拿出,还轻吐两下,仿似刚才食入了不洁之物。

  薛宗平见状,本要笑出花来的脸又垮了,他从旁边拿了一个圆凳,坐到她身旁默不作声。

  沈令玥接连被扎了两次,也不绣了,拆了手绷取出手帕,扔到一旁。

  待心静后,她理了理额前一丝不苟的秀发,心平气和的问道:“阿瞒,你现在十六了,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可有倾慕的人了?”

  听闻此话,薛宗平也顾不得生气了,抬头吃惊的看着她,见她正望着自己,又有些羞涩,低下头又轻轻点头,缓缓应道:“有的。”他想了想,下意识的又唤她阿姐,并问:“你呢?”

  沈令玥见他如此模样,本已平静的心又烦乱起来,只道:“情者,是非之主,利害之根,有什么好的?”见薛宗平不可思议的瞪自己,她自然回瞪,又道:“阿瞒,你明年就要下场应试了,莫要此时做小儿女之态,这是叔父的遗愿,你理当全力以赴。”

  此话一出,薛宗平纵使有再多不满不愿,也不能说出,只得点头应是。

  两人坐在那里,都默不作声。

  等沈令玥思定,她又笑着问道:“阿瞒,我出嫁时你是要为我添妆的,你会添些什么呀?”

  薛宗平不气反笑道:“你想要什么?”

  沈令玥先是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后,待要开口,却不知道要哪个,这些产业本就是自己替他打理的,自己怎么好跟他要,便又笑道:“你给我什么,我便要什么。”

  薛宗平回道:“那就涿光园的茉莉苑吧。”

  沈令玥正要高兴,却又想到当年茉莉苑新建时,父亲就把它划为自己的产业了,便佯嗔道:“你这个小气鬼!”

  却不想,薛宗平突然起身,也不看她,只道:“我回学馆了。”

  说完也不等她答话,便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沈令玥有些呆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等反应过来,又急忙去追。奈何等她追到门外,薛宗平已上马,他挥鞭挞马,骏马扬蹄飞奔而去,她在后面喊他,他既不停下也不回头。

  沈令玥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巷,有些失魂落魄。